诗如销亡位苍颜老者，孤灯独坐，辞吐挥洒，不矜自爱，不怒自威；而词则像一位美艳少妇，微步花间，绰约无比，使东谈主想见玉骨冰肌，傲视间隐然怨诉，徒有体恤，可远慕而不可近接。—王蛰堪清代况周颐《蕙风词话》详尽《蕙风词话》是清代词东谈主况周颐创作的一部体裁驳倒著述，全书共分为五卷，另有续编两卷，共包含325则词话。况周颐（1859-1926），字夔笙，号蕙风，桂林东谈主，是清季著名的词东谈主和词学表面家，与王鹏运、朱祖谋、郑文焯并称为“清季词学四群众”。《蕙风词话》的主要内容《蕙风词话》中，况周颐提议了好多对于词学的不雅点和倡导。例如，他认为词并非诗歌的剩余部分，而是有着我方稀罕的艺术限定和审好意思价值。此外，他还强调了作词要有“重、拙、大”的特性，以及介意境和心境抒发上的深刻追求。《蕙风词话》的影响《蕙风词话》被认为是近代词坛上一部有较大影响的遑急著述。朱孝臧曾称誉这部词话，认为它是“自有词话以来，无此有功词学之作”。这部作品不仅对那时的词坛产生了深刻的影响，也为其后的词学磋议提供了宝贵的贵寓和参考。《蕙风词话》的版块和流传《蕙风词话》有多种版块流传至今，其中包括简体本和繁体本。一些版块可能存在文字造作或罅漏，因此在阅读和磋议时需要耀眼接受可靠的版块。现代学者对《蕙风词话》进行了校订和扫视，以便更好地舆解和传承这也曾典词学著述。论断说七说八，《蕙风词话》是清代况周颐的遑急词学著述，它不仅响应了况周颐个东谈主的词学念念想和艺术追求，也代表了晚清词学的发展水平。通过对《蕙风词话》的磋议，咱们不错更深入地了解清代词学的特性和树立。蕙风词话 况周颐卷一卷二卷三卷四蕙风词话·卷一 况周颐○词非诗馀沈约《宋书》曰：「吴歌杂曲，始皆徒歌。既而被之弦管。又有因弦管金石作歌以被之。」按前一法即虞廷依永之遗，后一法当起于周末宋玉《对楚王问》。首言客有歌于郢中者，下云其为《阳阿》、《薤露》，其为《阳春》、《白雪》，皆曲名。是先有曲此后有歌也。填词家自度曲，率意为长短句，此后协之以律，此前一法也。前东谈主本有此调，后东谈主按腔填词，此后一法也。沿流讨源，与休文之说相应。歌曲之作，若枝桠始敷。乃至于词，则青春益茂。词之为谈，智者之事。酌剂乎阴阳，陶写乎特性。自有元音，上通雅乐。别辱骂而定一尊，亘古今而不敝矣。唐宋以还，大雅鸿达，笃好而专精之，谓之词学。独造之诣，非有所附丽，若为骈枝也。曲士以诗馀名词，岂通论哉。○词非诗之剩义诗馀之「馀」，作赢馀之「馀」解。唐东谈主朝成一诗，夕付管弦，往往声希节促，则加入和声。凡和声皆以实字填之，遂成为词。词之情文节律，并皆有馀于诗，故曰「诗馀」。凡俗之说，若以词为诗之剩义，则污蔑此馀字矣。○作词有三要作词有三要，曰重、拙、大。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是。○词重在气格重者，沉著之谓。在气格，不在字句。○宋清东谈主拙处不可及半塘云：「宋东谈主拙处不可及，国初诸老朽处亦不可及。」○词外求词词中求词，不如词外求词。词外求词之谈，一曰多念书，二曰谨避俗。俗者，词之贼也。○无词境即无词心填词要天赋，要学力。平日之资历，目前之田地，亦与相关连。无词境，即无词心。矫揉而缰为之，非合营也。境之穷达，天也，心有余而力不足者也。雅俗，东谈主也，可择而处者也。○词忌刻意为周折词笔固不宜纯厚，尤切忌刻意为周折。以周折药纯厚，即已落下乘。昔贤朴厚醇至之作，由特性学养中出，何至蹈纯厚之失。若错认真率为纯厚，则尤大不可耳。○词忌有字处为周折词能直，固大佳。顾所谓直，诚至不易。不可直，分也。当于无字处为周折，切忌有字处为周折。○词中更始宜圆词中更始宜圆。笔圆，下乘也。意圆，中乘也。神圆，上乘也。○词不嫌方词不嫌方。能圆，见学力。能方，见天分。但须一落笔圆，通首皆圆。一落笔方，通首皆方。圆中不见方，易。方中不见圆，难。○词不宜过经意词过经意，其蔽也斧琢。过不经意，其蔽也褦襶。不经意而经意，易。经意而不经意，难。○词宜恰到公正「恰到公正，恰够消息。毋不足，毋太过。」半塘老东谈主论词之言也。○词不宜琢率词太作念，嫌琢。太不作念，嫌率。欲求恰如分际，此中消息，正复难言。但看梦窗何尝琢，稼轩何尝率，不错悟矣。○真字是词骨真字是词骨。情真、景真，所作为佳，且易完稿。○词宜不纤词东谈主愁而愈工。确切作手，不愁亦工，不俗故也。不俗之谈，第一不纤。○词忌一矜字作词最忌一「矜」字。矜之在迹者，吾庶几免矣。其在神者，容犹在所无免。兹事未遽自足也。○作词浅亦非疵凡东谈主学词，功候有深浅，即浅亦非疵，功力未到而已。不安于浅而致饰焉，不恤颦眉、蛀牙，楚楚作态，乃是大疵，最宜切忌。○填词须先求凝重填词先求凝重。凝重中有神韵，去树立不远矣。所谓神韵，即事外远致也。即神韵未佳而过存之，其足为疵病者亦仅，盖气格较亲矣。若从轻倩着手，至于有神韵，亦自树立，特降于出自凝重者一格。若并无神韵而过存之，则不为疵病者亦仅矣。或中年以后，念书多，学力日进，所作渐近凝重，犹不免时露轻倩本色，则凡轻倩处，即是伤格处，即为疵病矣。天分能干东谈主最宜学凝重通盘，却最易趋轻倩通盘。苦于不自知，又无师友提醒之耳。○学词须按程式词学程式，先求妥帖、停匀，再乞降雅、深［此深字仅仅不浅之谓。］秀，乃至精稳、沈著。精稳则能品矣。沈著更进于能品矣。精稳之稳，与妥帖判然不同。沈著尤难于精稳。平昔求词词外，于特性得所养，于书卷不雅其通。优而游之，餍而饫之，积而流焉。所谓满心而发，肆口而成，掷地作金石声矣。情谈理足，笔力能包举之。纯任自然，不假闇练，则沈著二字之评释也。○作词要意不晦语不琢初学作词，只能谈第一义，后渐深入。意不晦，语不琢，始称合营。至不求深而自深，信手拈来，令东谈主神味俱厚。界限两宋，庶乎近焉。○不可作寒酸语寒酸语不可作，即愁苦之音，亦以高贵书之。饮水词东谈主是以为重光后身也。○选句要自然填词之难，造句要自然，又要未经前东谈主说过。自唐五代已还，名作如林，那有自然好语，留待我辈驱遣必欲得之，其谈有二。曰性灵走漏，曰书卷酝酿。性灵关天分，书卷关学力。学力果充，虽天分少逊，必有资深逢源之一日。书卷不负东谈主也。中年以后天分便不可恃。苟无学力，日见其零落而已。江淹才尽，岂真梦中东谈主索还囊锦耶。○词不可谐俗读前东谈主雅词数百阕，令充积吾胸臆，先入而为主。吾特性为词所考研，与冷凌升天事，日以火去蛾中。其蔽也，不可谐俗，与物忤。自知受病之源，不可改也。○读词之法读词之法，取前东谈主名句意境绝佳者，将此意境缔构于吾想望中。然后澄念念渺虑，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泳玩索之。吾性灵与相浃而俱化，乃真实为吾有而外物不可夺。三十年前，以此法为日课，养成不入时之特性，不遑恤也。○述所历词境东谈主静帘垂。灯昏香直。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，与砌虫相和答。据梧暝坐，湛怀息机。每一念起，辄设生机排遣之。乃至万缘俱寂，吾心忽莹然汜博如朔月，肌骨阴凉，不知斯世何世也。斯时若有无端哀怨枨触于万不得已；即而察之，一切境象全失，唯有小窗虚幌、笔床砚匣，逐个在吾目前。此词境也。三十年前，或月一至焉。今不可复得矣。○以吾言写吾心吾听风雨，吾览江山，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。此万不得已者，即词心也。而能以吾言写吾心，即吾词也。此万不得已者，由吾心酝酿而出，即吾词之真也，非可彊为，亦无庸彊求。视吾心之酝酿怎么耳。吾心为主。吾心为主，而书卷其辅也。书卷多，吾言尤易出耳。○词有不尽之妙吾迷茫孤苦于孤独无东谈主之区，忽有匪夷所念念之一念，自沉冥杳霭中来，吾于是乎有词，洎吾词成，则于顷者之一念若相属若不相属也。而此一念，方绵邈引演于吾词以外，而吾词不可殚陈，斯为不尽之妙。非故意为是不尽，如书家所云无垂不缩，无往不复也。○词之风韵问：填词如何乃有风韵。答：由养出，非由学出。问：如何乃为有养。答：自善葆吾本有之清气始。问：清气如何善葆。答：花中疏梅、文杏。亦复托根尘世，甚且断井、颓垣，乃至虐待为红雨，犹香。○作词树立不易作词至于树立，良非易言。即树立之中，亦犹有辨。其或绝少襟抱，无当高格，而又自诩足，不善变。不知递次之非，何论堂奥。然则从事于斯，积年多，功候到，树立其所树立，不得谓非大众。凡树立者，非必较优于未树立者。若纳兰容若，未树立者也，年龄限之矣。若厉太鸿，岂止树立而已，且浙派之先河矣。○词无庸勾画吾词中之意，唯恐东谈主不知，于是乎勾画。夫其东谈主必待吾勾画此后能知吾词之意，即亦何妨任其不知矣。曩余词成，于每句下注所用典。半塘辄曰：「无庸。」余曰：「奈东谈主不知何。」半塘曰：「傥注矣，而东谈主仍不知，又将奈何。矧填词固以可解不可解，所谓烟水迷离之致，为无上乘耶。」○作词应知暗字诀作词应知「暗」字诀。凡暗转、暗接、暗提、暗顿，必须有大气真力，斡运其间，非时流小惠之笔能胜任也。骈体文亦有暗转法，稍可通于词。○名手作词名手作词，题中应有之义，不妨三数语说尽。自馀悉以发抒襟抱，所寄予往往憋屈而难明。长言之不足，至乃浩大拉杂，胡天胡帝。其言中之意，读者不可知，作者亦不蕲其知。以谓流于放诞怪神、怨怼引发，而不不错为训，则亦左徒之「骚」「些」汉典。夫使其所作，大都众所共知，无甚关系之言，宁非虚耗楮墨耶。○词宜守律畏守律之难，辄自放于律外，或托前东谈主不大众，未尽善之作以自解，此词家大病也。守律诚至苦，然亦有至乐之一境。常有一词作成，我方亦既惬心，似乎不必再改。唯据律细勘，仅有某某数字，于四声未合，即姑置而过存之，亦孰为质问求全者。乃锦上添花，不肯温存一字，循声以求，忽然得至隽之字。或因一字改一句，因此句改彼句，忽然得绝警之句。此时曼声微吟，拍案而起，其乐怎么。虽剥珉出璞，选薏得珠，不逮也。彼穷于一字者，皆苟完苟好意思之一念误之耳。○上去声不可忽上去声字，近东谈主往往误读。如「动静」之「静」，上声，误读去声。「暝色」之「暝」，去声，误读上声。作词既守四声，则于宋东谈主用「静」字者用上声，用「暝」字者用去声，斯为不误矣。顾审之声调，或反蹈聱牙盭喉之失。意者宋东谈主亦误读误用耶。遇此等处，唯有检本东谈主它词及它东谈主词證之，庶几决定所从。特非精研宫律者之作，无案可稽耳。○上可代入宋东谈主名作，于字之应用入声者，间用上声，用去声者绝少。检梦窗词知之。○入声字适用入声字于填词最为适用。付之歌喉，上去不可通作，唯入声可融入上去声。凡句中去声字能遵用去声固佳，若误用上声，不如用入声之为得也。上声字亦然。入声字用得好，尤觉峭劲娟隽。○初学宜联句和韵初学作词，最宜联句、和韵。始作，取办而已，毋存藏拙嗜胜之见。久之，灵源日浚，机括日熟，名章俊语纷交，衡有进益于不自发者矣。手生重理旧弹者亦然。踽踽独行，日对古东谈主，研精覃念念，宁无心得；未若取径乎此之捷而适也。○学词须先读词学填词，先学读词。朗朗上口，心领意会。日久，胸次茂盛，信手拈来，自然丰神谐鬯矣。○词意忌复词贵意多。一句之中，意亦忌复。如七字一句，上四是形容月，下三勿再说月。或另作推宕，或旁面烘托，或转进一层，皆可。若带写它景，仅免犯复，尤为易易。○改词之法佳词作成，便不可改。但可改就是未佳。改词之法，如一句之中有两字未协，试改两字，仍不舒适，便须换意，通改全句。拖累高下，常有改至四五句者。不可守住元来句意，愈改愈滞也。○改词应知挪移法改词应知挪移法。常有一两句语意未协，或嫌浅率，试将高下互易，便有韵致。或两意缩成一意，再添一意，更显厚。此等倚声浅诀，若名手意笔兼到，愈夷易，愈浑成，无庸临时掉弄也。○词中对偶词中对偶，实字不求甚工。草木可对禽蛩也，服用可对饮馔也。实勿对虚，生勿对熟，平举字勿对侧串字。深深浅浓淡，大小重轻之间，务要侔色揣称。昔贤未有不如是精整也。○起处不宜泛写景近东谈主作词，起处多用景语虚引，往往第二韵方大约到题，此违规也。起处不宜泛写景，宜实不宜虚，便当粉饰全阕，它题便挪移不得。唐李程作《日五色赋》，首云：「德动天鉴，祥开日华。」虽篇幅较长于词，亦以二句檃括之，尤有礼帽端凝场所。此旨可通于词矣。○作词要句中故意作词不拘说何物事，但能句中故意即佳。意必己出，出之太易或太难，皆非妙造。难易之中，消息存焉矣。唯易之一境，由于情景真，书卷足，所谓满心而发，肆口而成者，不在此例。○词须选韵作咏物咏事词，须先选韵。选韵未审，虽有绝佳之意，恰合之典，欲用而不可。用其不必用，不甚合者以就韵，乃至涉尖新，近牵彊，损气派，其弊与彊和东谈主韵者同。○虚字叶韵最难词用虚字叶韵最难。稍欠磋议，非近滑，即近佻。忆二十岁时作《绮罗香》，过折云：「东风吹尽柳绵矣。」端木子畴前辈［埰］见之，甚不谓然，申诫至再。余词至今不复敢叶虚字。又如「赚」字「偷」字之类，亦宜慎用，并易涉纤。「儿」字尤难用之至。（如船儿、叶儿、风儿、月儿云云。］此字自然近俚，用之得，如闺东谈主口气，即亦何当气派。乃至乡人子口气，不尤不可接近耶。若于此等难用之字，笔健能扶之使竖，意精能真金不怕火之使稳，庶极大众能事矣。斯境未易臻，仍以不消为是。○宋词宜多读多看两宋东谈主词宜多读、多看，潜心体会。某家某某等处，或当学，或失当学，默识吾心目中。尤必印證于良师友，庶收取精用闳之益。洎乎功力既深，渐近树立，自视所作于宋词近谁氏，取其全帙研贯而折衷之，如临镜然。一肌一容、宜淡宜浓，也曾侔色揣称，灼然于彼之长处、吾之所短何在，因而知变化之所当亟。善变化者，非必墨守一家之言。念念游乎其中，精骛乎其外，得其助而不为所囿，斯为得之。当其悉力之初，递次诚不可误。然必择定一家，奉为金口御言，亦步亦趋，不敢稍有卓绝。填词智者之事，而顾认筌执象要是乎？吾有吾之特性，吾有吾之襟抱，与夫能干才力。欲得东谈主之似，先失己之真，得其似矣，即已落斯东谈主后，吾词格不稍降乎。并世操觚之士，辄询馀以倚声初步何者当学，此馀无词以对者也。○勿学辛吴情趣少，勿学稼轩。非特殊能干，勿学梦窗。○不必学唐五代词唐五代词并不易学，五代词尤不必学，何也。五代词东谈主丁运会，迁流止境，燕酣成风，藻丽相尚。其所为词，即能沉至，祇在词中。艳而有骨，祇是艳骨。学之能造其域，未为斯谈增重。矧徒得其似乎。其铮铮杰出人物，如李重光之性灵，韦端己之风韵，冯正中不登大雅庑，岂操觚之士能方其万一？自馀风浪月露之作，本自华而不实。吾复皮相求之，则嬴秦氏所云甚无谓矣。晚近某词派，其地与时，并距常州派近。为之倡者，揭橥《花间》，自附高格，涂饰金粉，绝无内心。与评文家所云「浮烟涨墨」曷以异。虽无本之文，不足以自行。积年垂百，衍派未广，一编之传，亦足迟延初学。尝求其故，盖天事绌、特性少者所为，曷如不为之为愈也。○北宋东谈主手法眼低余尝谓北宋东谈主手法眼低。其利己词诚琼（去玉）乎弗可及。其于它东谈主词，凡所盛称，率非其至者。直是口惠，不甚恻隐汉典。后东谈主习闻其说，奉为金口御言，绝无高瞻高见，得其确切佳胜者。时弊所极，不特埋没昔贤精谊，抑且迟延后东谈主效法。北宋词东谈主声华藉甚者，十九钜公大僚。钜公大僚之所抚玩，至不足恃，词其小焉者。○词用诗句曲用词事两宋东谈主填词，往往用唐东谈主诗句。金元东谈主制曲，往往用宋东谈主文句。尤多排练词事为曲。关汉卿、王实甫《西厢记》出于赵德麟《商调蝶恋花》，其尤箸者。检《曲录》杂剧部，有《陶秀实醉写舒心好》、《晏叔原风月鹧鸪天》、《张于湖误宿女贞不雅》、《蔡萧闲醉写石州慢》、《萧淑兰情寄菩萨蛮》，皆词事也。就一剧一事而审谛之，填词者之用笔用字何若？制曲者又何若？曲由词出，其渊源在是。曲与词分，其径涂亦在是。曲与词身材迥殊、而能得其并皆佳妙之故，则于用笔用字之法，念念过半矣。○词与曲作法不同曲有煞尾，有度尾。煞尾如战马收缰，度尾如水穷云起。［见董解元《西厢记》眉评。］煞尾犹词之歇拍也。度尾犹词之过折也。如水穷云起，带起下意也。填词则否则，过拍祇须限度上段，笔宜沉著。换头另意另起，笔宜挺劲。稍涉曲法，即嫌伤格。此词与曲之不同也。○明以后词纤庸少骨明以后词，纤庸少骨。二三作者，亦间有精到处。但初学抉择未精，切忌看之。一中其病，便不可医也。东坡、稼轩，其秀在骨，其厚在神。初学看之，但得其松弛而已。其实二公不经意处，是真率，非松弛也。余至今未敢学苏、辛也。○求词词外《织馀琐述》云：「蕙风尝读梁元帝《荡妇念念秋赋》，至『登楼一望，唯见远树含烟。平原如斯，不知谈路几千』。呼娱而诏之曰：『此至佳之词境也。看似平淡无奇，却情深而意真。求词词外，当于此等处得之。』」○宋东谈主杂费元寒删先四韵又云：「元白朴《天籁集》满庭芳引言：『屡欲作茶词，未暇也。近选宋名公乐府，黄、贺、陈三采集，凡载《满庭芳》四首，好像相类，互有得失。复杂费元、寒、删、先韵，而语意苦不伦』云云。近东谈主词此四韵多通叶，昔贤不谓然也。夫词虽慢调，韵不逾十。即如寒、删两韵，本韵之字即独用不患不敷，矧已通叶，何须再阑入元、先部乎。其为取便，亦已甚矣。」○词不可概东谈主晏同叔赋性刚峻，而词语特婉丽。蒋竹山词极秾丽，其东谈主则抱节毕生。何文缜少时会饮贵戚家，侍儿惠柔，慕公丰标，解帕为赠，约牡丹时再集。何赋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词有「重来约在牡丹时，只恐花枝相妒，故开迟」之句，后为靖康中尽节名臣。○国朝彭羡门孙遹《延露词》，吐属香艳，多涉闺襜。与夫东谈主伉俪綦笃，生平无姬侍。词固不可概东谈主也。○校词纷心余癖词垂五十年，唯校词绝少。窃尝谓昔东谈主填词，大都陶写特性，流连光景之作。行间句里，一二字之不同，何在执是为得失。乃若词以东谈主重，则意内为先，言外为后，尤毋庸以小疵累大醇。士生本日，载籍极博。经史古子，体大用闳，有志校勘之学，怎么择其尤要，悉力一二。词吾所好，多读多作可耳。校律犹无容心，矧校字乎。开兹缥帙，铅椠随之。昔东谈主有校雠之说，而词以和雅和顺为主旨。心目中有雠之见存，虽甚佳胜，非吾意所专注。彼昔贤曷能诏余而牖之。则亦终于无所得而已。曩锡山侯氏刻《十名家词》，顾梁汾为之序，有云：「念书而必欲避讹与混之失，即披阅吟讽，且不不错终卷，又安望其畅然拔去抑塞，任为畅通也。」斯语浅明，可资印證。盖心为校役，订疑念念误，丁一卯二之不暇，恐读词之乐不可得，即作词之机亦滞矣。如云校毕更读，则扫叶之喻，校之不已，终亦纷其心而弗克相入也。○历代诗馀依调成列《御选历代诗馀》，每调成列如干首。每填一调，就诸家名作参互比勘。一声一字、务求适当古东谈主。毋托一二分歧者以自恕。则不特声韵无误，即宫律之微，亦可由此研入。○玉梅玲珑四犯有寄予《玉梅后词》[玲珑四犯]云：「衰桃不是相念念血，断红泣、垂杨金缕。」自注：「桃花泣柳，柳固淡然，而桃花不悔也。」斯旨不错语大。所谓尽其在我而已。千古忠臣孝子，何尝求谅于君父哉。○词林正韵最为善本吴县戈顺卿（载）《翠微花馆词》，袖然钜帙，以备调守律为主旨，似乎工拙所弗计也。惟所辑《词林正韵》，则最为善本。曩王氏四印斋依戈氏自刻本，刻附《所刻词》后。倚声家法式奉之。顺卿夫东谈主金婉，字玉卿，有《宜春舫诗词》。《为外录词林正韵毕书后》云：「罗襦甲帐愧非仙。写韵何妨手一编。从此词林增善本。四声堪證宋名贤。」蕙风词话·卷二 况周颐○词有穆之一境词有穆之一境，静而兼厚、重、大也。淡而穆不易，浓而穆更难。知此，不错读《花间集》。○花间不易学《花间》至不易学。其蔽也，袭其貌似，其中长篇大套。所谓麒麟楦也。或取前东谈主句满意境，而纡折变化之，而闇练、句勒等弊出焉。以尖为新，以纤为艳，词之气派日靡，真意尽漓，反不如国初名家本色语，或犹近于沉著、浓厚也。庸讵知《花间》高绝，即或词学甚深，颇能窥两宋堂奥，对于《花间》，犹为望尘却步耶。○唐词与诗近唐贤为词，往往丽而不流，与其诗不甚相远。刘梦得《忆江南》云：「春去也，多谢洛城东谈主。弱柳从风疑举袂，丛兰裛露似沾巾。独坐亦含颦。」流丽之笔，下开北宋子野、少游一片。唯其出自唐音，故能流而不靡。所谓「风致高作风」，其在斯乎。前调云：「犹有桃花流水上。无辞竹叶醉尊前。」《抛毬乐》云：「春早见花枝，朝朝恨发迟。及看花过时，却忆未开时。」亦皆流丽之句。○晚唐诗有词境段柯古词仅见《闲中好》，寥寥十许字，殊未餍东谈主意。《海山记》中隋炀帝《望江南》八阕，或云柯古所托，亦无确据。余喜其《折杨柳》诗「令郎骅骝往何处。绿阴堪系紫游缰」。此等意境，入词绝佳。晚唐东谈主诗采集往往而有。盖词学浸昌，其机茂盛，弗可遏矣。○李德润词极形容之妙李德润《临江仙》云：「彊整娇姿临宝镜，小池一朵芙蓉。」是东谈主是花，一而二，二而一。句中绝无周折，却极形容之妙。昔东谈主名作，此等佳处，读者每易忽之。○欧阳炯艳词《花间集》欧阳炯《浣溪沙》云：「兰麝细香闻喘气。绮罗纤缕见肌肤。此时还恨残暴无。」自有艳词以来，殆莫艳于此矣。半塘僧骛曰：「奚翅艳而已，直是大且重。」苟无《花间》词笔，孰敢为斯语者。○徐鼎臣诗是词境徐鼎臣《梦游》诗：「绣幌银屏杳霭间。若非魂梦到应难。」寘之词中，是绝好意境。又云：「蘸甲递觞纤似玉，含词忍笑腻于檀。」则直是《花间》丽句。那时风会所趋，不期然则自致此耳。○韩持国词深静词境以深静为至。韩持国《胡捣练令》过拍云：「燕子渐归春悄。帘幕垂清晓。」境至静矣，而此中有东谈主，如隔蓬山。念念之念念之，遂由浅而见深。盖写景与言情，非二事也。善言情者，但写景而情在其中。此等田地，唯北宋东谈主词往往有之。持国此二句，尤妙在一「渐」字。○晏叔原词序晏叔原词自序曰：「始时沈十二廉叔、陈十君龙［或作宠。］家有莲、鸿、蘋、云，清讴娱客。」廉叔、君龙殆亦精雅之士，竟无篇阕流传，并其名亦不可考。宋兴百年已还，凡著名之词东谈主，十九《宋史》有传，或附见父若兄传。大抵黄阁钜公，乌衣华胄。即名位稍逊者，亦不获二三焉。那时词称极盛，乃至青楼之妙姬，秋坟之灵鬼，亦有名章俊语，载之曩籍，流为好意思谈。万不至章甫缝掖之士，尺板斗食流，独无含咀宫商、规抚秦柳者。矧皇帝右文，群公操雅，提倡甚非无东谈主，而卒无补于湮没不彰，何耶。国初顾梁汾有言：「燠凉之态，浸淫而入于精雅。」良可长吁。即北宋词东谈主以不雅，盖此风由来旧矣。即如叔原，其才庶几跨灶，其名殆犹恃父以传。夫传不传亦何足轻重之有，唯是自古迄今，不知埋没若干好词。而其传者，或反不如不传者之可传。是则重可惜耳！○小山阮郎归小山词《阮郎归》云：「天边金掌露成霜。云随雁字长。绿杯红袖趁重阳。情面似梓里。兰佩紫，菊簪黄。殷勤理旧狂。欲将洗澡换悲凉。清歌莫断肠。」「绿杯」二句，意已厚矣。「殷勤理旧狂」，五字三层意。「狂」者，所谓一肚皮分歧时宜，发见于外者也。狂已旧矣，而理之，而殷勤理之，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。「欲将洗澡换悲凉」，是上句注脚。「清歌莫断肠」，仍含不尽之意。此词沉著沉稳，得此结句，便觉竟体空灵。小晏伟人中东谈主，重以名父之贻，贤师友相与沆瀣，其独造处，岂庸东谈主肉眼所能见及。「梦魂惯得无拘管，又逐扬花过谢桥」，以是为至，乌足与论《小山词》耶。○东坡青玉案东坡词《青玉案·用贺方回韵，送伯固归吴中》，歇拍云：「作个归期天应许。春衫犹是，小蛮针线，曾湿西湖雨。」上三句，未为甚艳。「曾湿西湖雨」是清语，非艳语。与上三句连结属，遂成奇艳、绝艳，令东谈主如获至珍。坡公天仙化东谈主，此等词犹为非其至者，后学已未易鉴戒其万一。○秦少游卓然名家有宋熙丰间，词学称极盛。苏长公提倡精雅，为一代山斗。黄山谷、秦少游、晁无咎，皆长公之客也。山谷、无咎皆工倚声，身材于长公为近。唯少游自辟门道，卓然名家。盖其天分高，故能抽秘骋妍于寻常擩染以外。而其是以契合长公者独深。张文潜《赠李德载诗》有云：「秦文倩丽舒桃李。」彼所谓文，固指一切文字而言。若以其词论，直是初日芙蓉，晓风杨柳，倩丽之桃李，容犹愧不敢当色焉。王晦叔《碧鸡漫志》云，黄晁二家词，皆学坡公，得其七八。而于少游独称其俊逸精妙，与张子野并论，不言其学坡公，可谓知少游者矣。○李方叔虞好意思东谈主李方叔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过拍云：「好风如扇雨如帘。时见岸花汀草、涨痕添。」春夏之交，靠山吃山，确有此景。「好风」句绝新，似乎未经东谈主谈。歇拍云：「碧芜沉念念悠悠。唯有瞬息凉梦，到南州。」尤极淡远清疏之致。○东山词融景入情东山词：「归卧文园犹带酒。柳花飞度画堂阴。只凭双燕话春心。」「柳花」句融景入情，丰神独绝。近来纤佻一片，误认轻灵，此等处何曾梦见。○竹友善言愁竹友词，《留董之南过七夕》，《蝶恋花》后段云：「君似庾郎愁若干。万斛愁生，更作征东谈主去。留定征鞍君且住。东谈主间岂有无愁处。」轮回无端，含意无限，小谢可谓善言愁。○宋词用衬字取其能达句中之意，而付之歌喉又朗朗上口，悦东谈主听闻。所谓迟其声以媚之也。两宋东谈主词间亦有效衬字者。王晋卿云：「烛影摇红向半夜，乍酒醒、心境懒。」「向」字、「乍」字是衬字。据词谱，烛影摇红第二句七字，应仄平仄仄平平仄。周好意思成云：「黛眉巧画宫妆浅」，不消衬字，与换头第二句同。○周姜词朴厚元东谈主沈伯时作《乐府指迷》，于《清真词》推许致使。唯以「天便教东谈主，瞬息厮见何妨」。「梦魂凝想鸳侣」等句为不可学，则非真能知词者也。清真又有句云：「多少暗愁密意，唯有天知。」「最苦梦魂、今宵不到伊行。」「拌今生、对花对酒，为伊泪落。」此等语愈朴愈厚，愈厚愈雅，至真之情，由性灵肺腑中流出，不妨说尽而愈无限。南宋东谈主词如姜白石云：「酒醒波远，正凝想、明珰素袜。」庶几类似。然已微嫌刷色。诚如清真等句，唯有学之不可到耳。如曰不可学也，讵必颦眉搔首，作态若干，然后出之，乃为可学耶。明已来词纤艳少骨，致斯谈为之不尊，未曾非伯时之言阶之厉矣。窃尝以刻印比之，自六代作者以萦纡拗折为工，而两汉方正成功之气荡然无复存者。救敝起衰，欲求一丁敬身、黄大易，而未易遽得。乃至倚声小谈，即亦将成绝学，良可慨夫。○周谢词熨帖入微清真词《望江南》云：「惺忪言语胜闻歌。」谢希深《夜行船》云：「尊前和笑不成歌。」皆熨帖入微之笔。○李萧远词轻倩李萧远《点绛唇》后段云：「碧水黄沙，梦到寻梅处。花无数。问花无语。明月随东谈主去。」意境不求甚深，读者悦其轻倩。竹垞《词综》首录此阕。此等词固浙西派之初祖也。其《鹊桥仙》云：「小舟谁在落梅村。正梦绕、清溪烟雨。」《西江月》云：「琼璈珠珥下秋空，一笑满天鸾凤。」皆惊句，可诵。○廖世好意思《烛影摇红》过拍云：「塞鸿难问，岸柳何穷，别愁纷絮。」神来之笔，即已佳矣。换头云：「催促年光，旧来流水知何处。断肠何须更残阳，极目伤平楚。晚霁波声带雨，悄无东谈主、舟横古渡。」语淡而情深。令子野、太虚辈为之，应承未必能到。此等词一再吟哦，辄沁入心脾，毕生不可忘。《花庵绝妙词选》中，真能不愧「绝妙」二字，如世好意思之作，殊未几觏。○何搢之丽句何搢之《小重山》「玉船风动酒鳞红」之句，见称于时。此特丽句汉典。临邛高耻庵云：［（见《词品》。）「譬如云锦月钩，造化之巧，非东谈主琢也。此等句在天壤间有限。」似乎奖许太过。余喜其换头：「车马去悤悤。路随芳草远」十字，其淡入情，其丽在神。○李词袭梅诗梅宛陵诗：「不上楼来今几日，满城多少柳丝黄。」《晁氏客语》记欧公云：「非圣俞不可到。」［宋无名氏《爱日斋丛钞》。］按李易安词：「几日不来楼上望，粉红香白已争妍。」由此脱胎，却自是词笔。［按：此二句乃清东谈主词。］○赵忠简词赵忠简词，王氏四印斋刻入《南宋四名臣词》。清刚沉至，卓然名家，故君祖国之念念，流溢行閒句里。如《鹧鸪天·建康上元作》云：「客路那知岁序移，忽惊春到小桃枝。海角海角悲凉地，记妥贴年全盛时。花弄影，月流辉。水精宫殿五云飞。分明一觉华胥梦。回来东风泪满衣。」《洞仙歌》后段云：「可怜窗外竹，不怕西风，彻夜潇潇弄疏响。奈此九回肠，万斛清愁、东谈主何处，邈如天样。纵陇水秦云、阻归音，便不许时閒、梦中寻访。」其他断句，尤多促节哀音，不胜殁。而卷端《蝶恋花》乃有句云：「幼年凄凉天付与。更堪春念念萦离绪。」閒情绮语，何在为盛德之累耶。○填词要襟抱填词第一要襟抱。唯此事不可彊，并非学力所能到。向伯恭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过拍云：「东谈主怜贫病不胜忧。谁识此心如月正涵秋。」宋东谈主词中，此等语未易多觏。○竹斋文句竹斋文句：「桂树深村狭巷通。」颇能模写村居深幽之趣。若换用它树，意境便逊。○曾宏父浣溪沙曾宏父《浣溪沙》云：「紫禁正须红药句，清江莫与白鸥盟。」寻常称好意思语，出以雅令之笔，阅之便不生厌。此酬赠词之别开生面者。○荣咏梅大卿荣諲《咏梅》［南乡子］云：「江上野梅芳。粉色盈盈照路旁。闲折一枝和雪嗅，念念量。似个东谈主东谈主贵体香。特此起痛心。此恨谁东谈主与寄将。山馆寂寥天欲暮，凄凉。东谈主转迢迢路转长。」（见《梅苑》）。「似个」句艳而质，犹是宋初气派，花间之遗。諲，字仲念念，《宋史》有传。○辛词陈诗《吹剑录》云：「古今诗东谈主间出，极有佳句。无东谈主打理，尽成遗珠。陈秋塘诗：『不知筋力衰多少。但觉新来懒上楼。』」按此二句乃稼轩词《鹧鸪天》歇拍。稼轩倚声群众，行辈在秋塘稍前，何至取材秋塘诗句。秋塘平昔以本领清高，亦怎能相沿近东谈主所作。或者俞文豹氏误记辛词为陈诗耶。此二句入词则佳，入诗便稍觉未合。词与诗身材不同处，其消息即此可参。○东浦用对头《东浦词》［且坐令］云：「但对头、何处贪欢快。引得我心儿恶。」毛子晋刻入《六十家词》，以「对头」字涉俚，跋语讥之。按宋蒋津《苇航纪谈》：「作词者流，多用对头为事。初未知多么语，亦不知所出。后阅《烟花记》，有云：对头之说有六，情深意浓，相互牵系，宁有死耳，不怀异心，所谓对头者一。两情相系，终止万端，心想魂飞，寝食俱废，所谓对头者二。长亭短亭，临歧分袂，追到欲绝，哀泣良苦，所谓对头者三。山遥水远，鱼雁无凭，梦寝相念念，柔肠寸断，所谓对头者四。恋新忘旧，孤恩负义，恨切惆怅，怨深刻骨，所谓对头者五。一世一死，触景悲伤，含恨成疾，迨与俱逝，所谓对头者六。此语虽粗俗，亦余之乐闻耳」云云。朴质为宋词之一格，此等字不足为疵病。唯是宋东谈主可用，吾东谈主断不敢用。若用之而亦不足为疵病，则骎骎乎入宋东谈主之室矣。○词有理脉可寻词亦文之一体。昔东谈主名作，亦有理脉可寻，所谓蛇灰蚓线之妙。如范石湖《眼儿媚·萍乡谈中》云：「酣酣日脚紫烟浮。妍暖试轻裘。困东谈主天气，醉东谈主花底，午梦扶头。春慵恰似春塘水，一片縠纹愁。溶溶泄泄，东风无力，欲皱还休。」「春慵」紧接「困」字「醉」字来，细极。○陈梦弼和石湖词陈梦弼和石湖《鹧鸪天》云：「指剥春葱去采蘋。衣丝秋藕不沾尘。眼波明处偏宜笑。眉黛愁来也解颦。巫峡路，忆行云。几番曾梦曲江春。邂逅细把银釭照，犹恐今宵梦似真。」歇拍用晏叔原「今宵剩把银釭照，犹恐邂逅是梦中」句，恐梦似真，立异入妙，不特不嫌相沿，几于青胜于蓝。○韩南涧霜天晓角韩南涧《霜天晓角》起调云：「几声残角。月照梅花薄。」歇拍云：「莫把玉肌相映，愁花见，也羞落。」花羞玉肌，其海棠、芍药之流亚乎。对于梅花，殊未易言。东谈主世几曾见此玉肌也。○王质西江月宋王质《西江月·借江梅蜡梅为意寿董守》云：「试将花蕊数层层，犹比常年不尽。」元李庭《水调歌头·史侯生朝》云：「侧听称觞新语，一滴愿增一岁，门外酒如川。」并巧语不涉纤。○王质江城子王质《江城子》句云：「得到钗梁容略住，无分作念、小蜻蜓。」未经东谈主谈。○仲弥性浪淘沙仲弥性《浪淘沙》过拍云：「看尽舒心花不语，却是厚情。」语淡而深。《忆秦娥·咏木犀》后段云：「佳东谈主敛笑贪先折。再行动剪斜斜叶。斜斜叶。钗头常带，一秋风月。」末二句，赋物上乘，可药纤滞之失。○程文简寿词程文简大昌《临江仙·和正卿弟诞辰》云：「紫荆同本但殊枝。直须投老日，常似有亲时。」《感皇恩·淑东谈主诞辰》云：「东谈主东谈主戴白，独我青青常保。只将夷易处，为蓬岛。」此等句非特性厚、资历深，未易谈得。元刘静修《樵庵词》王利夫寿云：「吾乡先友今谁健。西邻王老时相见。每见忆先公。音容在眼中。 今朝故东谈主子。为寿无多事。唯愿岁长丰。年年社酒同。」余极喜诵之，与文简词庶几类似。○洪文惠盘洲词《织馀琐述》：宋洪文惠《盘洲词》，余最喜其《生查子》歇拍云：「春色似行东谈主，无意花间住。」《渔家傲引》后段云：「半夜系船桥北岸。三杯睡著无东谈主唤。寝息只疑桥不见。风已变。缆绳吹断船头转。」意境亦空灵可喜。蕙风浪：余所喜异于是。《渔家傲引》云：「子月水寒风又烈。巨鱼漏网成虚设。圉圉从它归丙穴。谋自拙。空归不管旁东谈主说。昨夜醉眠西浦月。今宵独钓南溪雪。夫妻一船衣百结。长欢喜。不知东谈主世多离别。」委心任运，不失其为我。得志长乐，不肯乎其外。词境有高于此者乎？是则非娱所能识矣。○曹冠燕喜词宋曹冠《燕喜词》［凤栖梧］云：「飞絮撩东谈主花照眼。天阔风微，燕外晴丝卷。」状春情风光绝佳。每值香南研北，展卷微吟，便觉日丽风暄，淑气扑东谈主眉宇。全帙中似此佳句，竟不可再得。○姚进谈箫台公馀词姚进谈《箫台公馀词》，《浣溪沙·青田赵宰席閒作》云：「醉眼斜拖春水绿。黛眉低拂远山浓。此情都在羽觞中。」《鹧鸪天》：「县有绰号日日红。」《高仲坚席閒作》云：「深宵莫放西风入，频遣司花许锦裀。」《瑞鹧鸪·赏海棠》云：「一抹霞红匀醉脸，恼情面处不须香。」《如梦令·水仙用雪堂韵》云：「钩月衬淩波，仿佛湘江烟路。」《行香子·抹利花》云：「香风轻度，翠叶柔枝。与玉郎摘，好意思东谈主戴、总相宜。」《善事近·重午前三日》云：「梅子欲黄时，霖雨晚来初歇。谁在绿窗深处，把䌽丝双结。浅斟低吟笑相偎，映一团香雪。笑指墙头榴花，倩玉郎轻折。」进谈名述尧，钱塘东谈主。南宋理学家张子韶诗云：「环视宇宙间，四海唯三友。」三友者，施彦执、姚进谈、叶先觉，其见重于时如斯。顾亦能为绮语、情语。可知《兰畹》、《金荃》，何损于言坊行表也。（按：姚述尧与张子韶之友姚进谈，非销亡东谈主。姚述尧至淳熙末尚在，而姚进谈则卒于绍兴年间或更早。朱竹垞跋《箫台公馀词》已误为一东谈主，后东谈主咸承其误。）○魏杞咏梅两宋钜公大僚，能词者多，往往不脱簪绂气。魏文节杞《虞好意思东谈主·咏梅》云：「只应明月最相念念。曾见清香极少、未开时。」轻清婉丽，词东谈主之词。专抗击节之臣，顾亦能此。宋广平泥塑木雕，不辞为梅花作赋也。○刘潜夫风入松刘潜夫《风入松·福清谈中作》云：「厚情唯是灯前影，伴此翁同去同来。逆旅主东谈主相问，今回老似前回。」语真质可喜。○后村玉楼春后村《玉楼春》云：「男儿西北有神州，莫滴水西桥畔泪。」杨升庵谓其壮语足以立懦，此类是已。○赵俞词陈藏一《话腴》：「赵昂总管始求知临安府学，困踬败兴赖遂脱儒冠从禁弁，升御前应付。一日侍阜陵跸之德寿宫，高庙宴席间，问今应制之臣，张抡之后为谁。阜陵以昂对。高庙俯睐久之。知其尝为诸生，命赋拒霜词。昂奏所用腔，令《缀婆罗门引》。又奏所宅心，诏自述其梗概。即赋就进呈云：『暮霞照水。水边无数木芙蓉。晓来露湿轻红。十里锦丝步障，日转影重重。向楚太空迥，东谈主立西风。夕阳谈中。叹秋色、与愁浓。孤独三秋粉黛，临鉴妆慵。施朱太赤，空惆怅，教妾若为容。花易老、烟水无穷。』高庙喜之。赐银绢加等。仍俾阜陵与之转官。我朝之奖励文东谈主也如斯。」此事它书未载。淳熙间，太学生俞国宝以题断桥酒肆屏风优势入松词「一春常费买费钱」云云，为高宗所称赏，即日予释褐。此则屡经记录，稍涉倚声者知之。其实赵词近沉著，俞第流好意思而已。以身材论，俞殊不逮赵。顾那时盛称，以其句丽可喜，又谐适便口诵，故称述者多。文字以投时为宜，词虽小谈，不错窥显晦之故。古今同揆，感触系之矣。○姜白石鹧鸪天姜白石鹧鸪天云：「笼纱未出马先嘶。」七字写出高贵场所，却淡隽不涉俗。○罗子远清平乐罗子远《清平乐》「两桨能吴语」，五字甚新。杨柳渡头，倚花荡口，暖风十里，剪水咿哑，声愈柔而景愈深。尝读《饮水词》［望江南］云：「江南好，虎阜晚秋天。山水总归诗格秀，笙箫恰称语音圆。东谈主在木兰船。」「笙箫」句与此「两桨」句，销亡妙于通晓。○刘改之词刘改之词格本与辛幼安不同。其《龙洲词》中，如《贺新郎·赠张彦功》云：「谁念海角牢落况，轻负暖烟浓雨。记酒醒、香销时语。客里归鞯须早发。怕天寒、风急相念念苦。」前调云：「衣袂京尘曾染处，空有香红尚软。料相互、魂销肠断。」又云：「但托意、焦琴纨扇。莫饱读琵琶江上曲，怕荻花枫叶俱颓落。」《祝英台近·游东园》云：「晚来约住青骢，踏花归去，乱红碎、一庭风月。」《唐多令·八月五日安远楼小集》云：「柳下系船犹未稳，能几日、又中秋。」《醉太平》云：「翠绡香暖云屏。更那堪酒醒。」此等句，是其当行本色。蒋竹山昆仲閒耳，其昂扬慨慷诸作，乃刻意模拟幼安。至如《沁园春》「斗酒彘肩」云云，则尤模拟而失之太过者矣。《词苑丛谈》云：「刘改之一妾，爱甚。淳熙甲午，赴省试，在谈赋《天仙子》词。到建昌游麻姑山，使幼童歌之，至于哽噎。二更后，有好意思东谈主执拍板来，愿唱曲劝酒。即赓前韵『别酒未斟心已醉』云云。刘喜，与之偕东。其后临江羽士熊若水为刘作法，则并枕东谈主乃一琴耳。携至麻姑山焚之。」（按：此事出宋洪迈《夷坚志》）改之忍乎哉，是可忍也，痛心疾首也。此物良不俗。虽曰灵怪，即亦何负于改之。世间万事万物，形形色色，孰为非幻。改之得唱曲好意思东谈主，辄忘甚爱之妾，则其所赋之词，所堕之泪，举不得谓真。非真即幻，于琴何责焉。焚琴鬻鹤，伧父所为，不图出之改之，吾为斯琴悲，遇东谈主之不淑。何物临江羽士，尤当忍无可忍者也。龙洲词变易身材，谄媚稼轩，与琴精幻形求合何以异。吾谓改之宜先自焚其稿。○杨济翁词「离恨作念成春夜雨。添得春江，刬地东流去。弱柳系船都不住。为君愁绝听鸣橹。」杨济翁《蝶恋花》前段也。婉曲而近沉著，新颖而不穿凿，于词为正统中之上乘。○谢懋杏花天《织馀琐述》：《花庵词》选谢懋《杏花天》歇拍云：「馀酲未解扶头懒。屏里潇湘梦远。」昔东谈主盛称之。不如其过拍云：「双双燕子归来晚。寂寞红香过半。」此二语不曾作态，恰妙造自然。蕙风论词之旨如斯。○黄几仲竹斋诗馀黄几仲《竹斋诗馀》《西江月》题云：「垂丝海棠，别称醉好意思东谈主」「撚翠低落嫩萼。匀红倒簇繁英。秾纤消得比佳东谈主。酒入香肌成晕。帘幕阴阴窗牖。阑干曲曲池亭。枝端不起梦春酲。莫遣流莺叫醒。」此花唯吾乡有之，太半樱桃花接本。江南蓟北，未之见也。紫艳沉酣，信足当醉好意思东谈主品目。○鹤林词《鹤林词》《祝英台近·春日感怀》云：「有时低按银筝，大叫《水调》，落花外、纷纷东谈主境。」末七字余极喜之。其妙处难以言说。但觉芥子须弥，犹涉执象。○马子严阮郎归《织馀琐述》云：「翻滚妆束闹苏堤。」宋马子严《阮郎归》文句，形容粗钗腻粉，可谓妙于讲话。天与娉婷，何有于「翻滚妆束」，适成其为「闹」而已。○严仁醉桃源又云：宋严仁词《醉桃源》云：「拍堤是春水蘸垂杨。水流花片香。弄花囋柳小鸳鸯。一对随一对。」描摹芳春景物，极娟妍鲜翠之致，微特如画而已。政恐刺绣妙手，未必能到。○卢申之江城子卢申之《江城子》后段云：「年华空自感飘舞。拥春酲。对谁醒。天阔云闲，无处觅箫声。载酒买花幼年事，浑不似、旧心境。」与刘龙洲词「欲买桂花同载酒，终不似、少年游」，可称不约而同。然终不如少陵之「诗酒尚堪驱使在，未须管制白头东谈主」为倔彊可喜。其《清平乐》歇拍云：「何处一春浪荡，梦中犹恨杨花。」是加倍写法。○宋词疵病宋东谈主词亦有疵病，断不可学，高竹屋《中秋夜怀梅溪》云：「古驿烟寒，幽垣梦冷，应念秦楼十二。」此等句钩勒太露，便失之薄。张玉田《水龙吟·寄袁竹初》云：「待邂逅说与相念念，想亦在、相念念里。」尤空滑松弛，并不如高句，字面稍能蕴藉。○梅溪词梅溪词：「几曾湖上不经过。看花南陌醉，驻马翠楼歌。」下二语东谈主东谈主能谈，上七字妙绝，似乎不甚经意，所谓「得来容易却艰辛」也。○梅溪用双声叠韵字《寿楼春》，梅溪自度曲，前段：「因风飞絮，照花斜阳。」后段：「湘云东谈主散，楚兰魂伤。」风、飞；花、斜，云、东谈主，兰、魂，并用双声叠韵字，是声律极细处。○方壶点绛唇余少作《苏武慢·寒夜闻角》云：「凭作出、百绪凄凉，凄凉唯有，花冷月閒庭院。珠帘绣幕，可有东谈主听。听也可曾肠断。」半塘翁最为击节。比阅《方壶词》《点绛唇》云：「晓角霜天，画帘却是春天气。」意与余词略同，余词特婉至耳。○方壶赋梅《方壶词》《满江红·感赋梅》云：「洞府瑶池，多见是、桃红满地。君试问、江梅清绝，缘何废弃？瑶池常如二三月，此花不受春风醉。」此意绝新。梅花因素绝高，响来未经东谈主谈。○方壶词能淡而瘦方壶居士词，其独到处能淡而瘦。○吴庄每咏梅宋王沂公之言曰：「平生志不在饱暖。」以梅诗谒吕文穆云：「雪中未问调羹事，先向百花头上开。」吴庄敏词《沁园春·咏梅》云：「虽虚林幽壑，数枝偏瘦，已存鼎鼐，极少微酸。松竹交盟，雪霜隐衷，断是平生不肯寒。」二公襟抱政复沟通。极少微酸，即调羹隐衷，不志饱暖，为有不肯寒者在耳。又庄敏《满江红》有「晚风中笛」句，绝雅真金不怕火可喜。○履斋词《履斋词》《满江红·九日郊行》云：「数本菊香能劲。」劲韵绝隽峭，非菊之香不足以当此。《二郎神》云：「凝伫久，蓦听棋边落子，一声声静。」《千秋岁》云：「荷递香能细。」此静与细，亦非雅东谈主深致，未易恍悟。○吴乐庵咏雪吴乐庵《水龙吟·咏雪次韵》云：「兴来欲唤，羸童瘦马，寻梅陇首。有客遮留，左援苏二，右招欧九。问聚星堂上，当年白战，还更许跟踪否。」此词略仿刘龙洲《沁园春》「斗酒彘肩新金瓶梅，醉渡浙江新金瓶梅，岂不快哉。被香山居士新金瓶梅，约林和靖，与坡公等，驾勒吾回」。而吴词意境较静。○曾同季赋芍药曾同季《点绛唇·赋芍药》云：「君知否。画阑幽处。留得韶光住。」寻常意中之言，恰似未经东谈主谈。《浣溪沙》前题云：「浓云遮日惜红妆。」所谓仁者见之谓之仁。○云庄词《云庄词》《酹江月》云：「一年公正，是霜轻尘敛，山川如洗。」较「橘绿橙黄」句故意境。○牟端明金缕曲牟端明《金缕曲》云：「扑面胡尘浑未扫。强欢讴、还肯轩昂否？」盖寓黍离之感。昔史迁称项王悲歌粗豪。此则欢歌而不可昂扬。曰「强」，曰「还肯」，其中若有甚不得已者。意愈婉，悲愈深矣。○龟峰咏西湖酒楼《龟峰词》《沁园春·咏西湖酒楼》云：「南北宣战，唯有西湖，长如太平。」此三句含有无限感触。宋东谈主诗云：「西湖歌舞几时休。」下云「直把杭州作汴州」，婉而多讽，旨与刚父略同。○翁五峰摸鱼儿翁五峰《摸鱼儿》歇拍云：「沙津少驻。举目送飞鸿，幅巾老子，楼上正凝伫。」东坡送子由诗：「时见乌帽出复没。」是由送客者望见行东谈主，极写临歧迷恋之状。五峰词乃由行东谈主望见送者，客子消魂，故东谈主惜别，用笔两面俱到。○汪晫康范诗馀宋汪晫《康范诗馀》水调歌头次韵荷净亭小集云：「落日水亭静，藕叶胜花香。」与秦湛「藉叶香风胜花气」同意。藕叶之香，非静中不可恍悟。净此后能静，无尘则不嚣矣。只此起二句，便正是咏荷净亭，不可移到他处，是以为佳。○词衰于元词衰于元，那时名东谈主词论，即亦未臻上乘。如陆辅之《词旨》所谓警语，往往抉择不精，适足启晚近纤妍之习。宋宗室名汝茪者，词笔清丽，作风本不甚高。《词旨》取其《恋绣衾》句：「怪别来、胭脂慵传，被东风、偷在杏梢。」此等句不过新巧而已。余喜其《汉宫春》云：「故东谈主老迈，好胸怀消减全无。漫取得、秋声两耳，冷泉亭下骑驴。」以清丽之笔作淡语，便似冰壶濯魄，玉骨横秋，绮纨粉黛，回眸无色。但此等佳处，犹为自词中出者，未为其至。如欲超轶王［碧山］、周［草窗］，昆仲姜［白石］、吴［梦窗］，而上企苏、辛，其必由特性常识中出乎。○冯深居喜迁莺冯深居《喜迁莺》云：「凉生遥渚。正绿芰擎霜，黄花招雨。雁外渔灯，蛩边蟹舍，绛叶表秋来路。世事不离双鬓，远梦偏欺孤旅。送望眼，但冯舷含笑，书空无语。慵看清镜里，十载征尘，长把红颜污。借箸青油，挥毫紫塞，旧事不胜重举。閒阔故山猿鹤，淡薄同盟鸥鹭。倦游也。便樯云柂月，浩歌归去。」此词多矜真金不怕火之句，尤合疏密相闲之法，可为初学楷模。○芸窗喜雪词《芸窗词》，《瑞鹤仙·次韵陆景念念喜雪》云：「农麦年来管好，禾黍离离，讵忘关洛。」《贺新郎·送刘澄斋归京口》云：「西风乱叶长安树。叹离离、荒宫废苑，几番禾黍。」神州陆沉之感，不图于半閒堂寮吏见之。自来识时达节之士，功名而外无容心。偶有甚非直肚直肠，走漏于楮墨之表。讵故为是自文饰耶。抑亦天良发见于不自知也。○空同词用王夫东谈主语意《空同词》，《月华清·春夜对月》云：「况是风柔夜暖。正燕子新来，海棠微绽。不似秋光，只照离东谈主肠断。」用苏文忠公王夫东谈主语意，绝佳。上三句亦胜情徐引。○空同词娟妍空同词如秋卉娟妍，春蘅鲜翠。○空同词喜真金不怕火字空同词喜真金不怕火字。《菩萨蛮》云：「系马短亭西。丹枫明酒旗。」《南柯子》云：「碧天如水印新蟾。」《阮郎归》云：「绿情红意两市欢。扶春来远林。」又云：「罗衣金缕明。」两「明」字、「印」字、「扶」字，并从追琢中出。又，《鹧鸪天》云：「莹然初日照芙蕖。」能写出好意思东谈主之精神。《浪淘沙·别意》云：「花雾涨冥冥。欲雨还晴。」能融景入情，得迷离惝恍之妙。皆佳句也。涨字亦真金不怕火。《行香子》云：「十年隐衷，两字眉婚。」「眉婚」二字新奇，殆即目成之意，未详所本。○杨泽民秋蕊香「良东谈主轻逐利名远。不忆幽花静院。」杨泽民《秋蕊香》句。「幽花静院」，抵多少「盈盈秋水，浅浅春山」。「良东谈主」句质不涉俗，是泽民学清真处。○尹梅津咏柳尹梅津《眼儿媚·咏柳》云：「一好各式宜。」五字可作好意思东谈主考语。明王彦泓诗「乱头粗服总倾城」，所谓「一好各式宜」也。○陈以庄菩萨蛮偶阅《闽词钞》，宋陈以庄《菩萨蛮》云：「举头忽见衡阳雁。千声万字情何限。叵奈残暴夫。一行书也无。泣归香阁恨。和泪淹红粉。待雁却回时。也无书寄伊。」（按此非陈以庄词，惠风袭叶申芗之误。）歇拍云云，略失教育之旨。所谓尽其在我，何也。然则以谓至深之情，亦无不可。○沈约之谒金门宋词名词，多尚浑成。亦有以刻画见长辈。沈约之《谒金门》云：「独倚危阑清昼寂。草长流翠碧。」前调云：「寒色著东谈主无意绪。竹鸣风似雨。」《如梦令》云：「忺睡。忺睡。窗在芭蕉叶底。」《念奴娇》云：「醉意天真，半羞微敛，未肯都开了。」刻画而不涉纤，是以为佳。○梦窗厚处难学近东谈主学梦窗，辄从密处着手。梦窗密处，能令无数丽字，逐个世动航行，如万花为春，非若雕璚蹙绣，毫无不悦也。如何能领略无数丽字，恃能干，尤恃魄力。如何能有魄力，唯厚乃有魄力。梦窗密处易学，厚处难学。○梦窗密处「隐衷称吴妆晕红。」七字兼心意、妆束、容色。梦窗密处如斯等句，或者后东谈主尚能勉彊学到。○梦窗与苏辛殊流同源重者，沉著之谓。在气格，不在字句。于梦窗词庶几见之。即其芬菲铿丽之作，中间隽句艳字，莫不有沉挚之念念，灏瀚之气，挟之以流转。令东谈主玩索而不可尽，则其中之所存者厚。沉著者，厚之发见乎外者也。欲学梦窗之细巧，先学梦窗之沉著。即细巧、即沉著。非出乎细巧以外，超乎细巧之上，别有沉著之一境也。梦窗与苏、辛二公，实殊流而同源。其所为不同，则梦窗细巧其外耳。其至高至精处，虽拟议形容之，未易得其酷似。颖慧之士，束发操觚，勿轻言学梦窗也。○草窗词从义山诗脱出草窗《少年游·宫词》云：「相通春风，燕梁莺户，那里得春多。」即「梨花雪，桃花雨，毕竟春谁主」之意。俱从义山「莺啼花又笑，毕竟是谁春」脱出。其《朝中措·茉莉拟梦窗》云：「尚有第三花在，不妨留待凉生。」庶几得梦窗之酷似。○周济四家词选周保绪［济］《止庵集》《宋四家词筏序》以晚世为词者，推南宋为正统，姜、张为山斗，域于其至近者为否则。其持论介余同异之閒。张诚不足为山斗，得谓南宋非正统耶？《宋四家词筏》未见，疑即止庵手录之《宋四家词选》，以周邦彦、辛弃疾、王沂孙、吴文英四家为之冠，以类相从者各如干家。止庵又有论调一书，以婉、涩、高、平四品分之。其选调视红友所载祗四之一。此书亦未见。○刘伯宠中秋词刘伯宠生平宦辙，在吾广右。惜其姓名仅见《省志·金石略》，而事行无传。《水调歌头·中秋》云：「破匣菱花飘舞，跨海清光盛大，草露滴明玑。」跨海云云，是何意境。下乃忽作小言。子云《解嘲》所云「大者含元气，细者入无閒」，略可喻词笔之变化。○李蠙洲词李蠙洲《抛毬乐》云：「绮窗幽梦乱如柳，罗袖泪痕凝似饧。」《谒金门》云：「可奈残暴如斯黠。寄书浑不答。」「饧」「黠」叶韵虽新，却不坠宋东谈主气派。然如「饧」韵二句，所争亦止累黍閒矣。其不失之尖纤者，以其尚近质拙也。学词者不可不知。○韩子耕除夕词韩子耕《高阳台·除夕》云：「频听银签，重然绛蜡，年华衮衮惊心。饯旧迎新，能消几刻光阴。老来可惯通宵饮，待不眠、还怕寒侵。掩清尊。多谢梅花，伴我微吟。邻娃已试春妆了。更蜂枝簇翠，燕股横金。诱惑春风，也知芳意难禁。红颜那有年年好，逞艳游、赢取如今。恣登临。残雪楼台。迟日园林。」此等词语浅情深，妙在字句之表，便觉刻意求工，是无端多费气力。 又词家真金不怕火字法断不可少，韩子耕《浪淘沙》云：「试花霏雨湿春晴。三十六梯东谈主不到，独唤瑶筝。」妙在「湿」字、「唤」字。○韩子耕词妙在松字韩子耕词妙处，在一松字。非功力甚深不办。○得趣居士词得趣居士词喁昵昵，致绣细熏。○黄东甫词黄东甫《柳梢青》云：「海角翠巘层层。是多少长亭短亭。」《眼儿媚》云：「那时不谈春无价，幽梦费重寻。」此等语非深于词不可谈，所谓词心也。《柳梢青》又云：「花惊寒食，柳认简洁。」「惊」字、「认」字，属对绝工。昔东谈主用字不苟如是，所谓词眼也。纳兰容若《浣溪沙》云：「被酒莫惊春睡重，赌书消得泼茶香。那时只谈是寻常。」即东甫《眼儿媚》句意。酒中茶半，前事伶俜、皆梦痕耳。○薛梯飙词工于刷色词笔「丽」与「艳」不同。「艳」如芍药、牡丹，慵春媚景，丽若海棠、文杏，映烛窥帘。薛梯飙词工于刷色。当得一「丽」字。《醉崎岖》云：「单衣乍著。滞寒更傍东风作。珠帘压定银钩索。雨弄初晴，轻旋玉尘落。花髻巧借妆梅约。娇羞才放三分萼。尊前不消多评泊。春浅春深，都向杏梢觉。」○词意沟通白石词：「少年情事老来悲。」宋朱服句：「而今乐事他年泪。」二语合参，可悟一意化两之法。宋周端臣《木兰花慢》云：「料今朝别后，他时有梦，应梦今朝。」与「而今」句同意。○姚成一霜天晓角姚成一《霜天晓角》换头云：「烟抹、山态活。雨晴波面滑。」五字对句，上句作上二下三，抹字叶。不惟不勉强，尤饶有韵致，词笔纯真可憙。○雪坡寿词《雪坡词》，《沁园春·寿同庚陈探花》云：「忆昔东坡，秀夺眉山，生丙子年。盖丙离子坎，四方中气，直当此岁，閒出英贤。」文句用「盖」字领起，绝奇。子平家言入词，亦仅见。○莫子山水龙吟莫子山《水龙吟》换头云：「也拟与愁排遣，奈江山庇荫连续。娇讹梦语，湿荧啼袖，迷心醉眼。」此等句便开明已后词派，气派略微逊矣。其过拍云：「但年光暗换，东谈主生易感，西归水、南飞雁。」《玉楼春》换头云：「凭君莫问情多少，门外江流罗带绕。」此等句便佳，浑成而意味厚。○江致和词宋江致和《五福降中天》句：「秋水娇横俊眼，腻雪轻铺素胸。」以「铺」字形容腻雪，有词笔划笔所难传之佳处，无一字不错易之。后蜀欧阳炯《春光好》云：「胸铺雪，脸分莲。」乃江句所从出。○须溪词不可及《须溪词》，气派遒上似稼轩，情辞放诞似遗山。有时意笔俱化，纯任天倪，竟能略似坡公。往往独到之处，能以中锋达意，以中声赴节。世或目为别调，非知东谈主之言也。《促拍丑奴儿》云：「百年已是中年后，西州垂泪，东山联袂，几个斜晖。」《踏莎行·九日牛山作》云：「向来吹帽插花东谈主，尽随残照西风去。」《永遇乐》云：「香尘暗陌，华灯明昼，长是懒联袂去。」《摸鱼儿·海棠一夕如雪无饮余者赋恨》云：「无东谈主举酒。但照影堤流，图他红泪，飘洒到襟袖。」前调《守岁》云：「古今守岁尴尬说，长是酒阑心境。」《金缕曲·五日》云：「欸乃渔歌斜阳外，几书生、能办投湘赋。」余所摘警语视此。其《江城子·海棠花下烧烛》词云：「欲睡心境，一似梦惊残。」《山花子·春暮》云：「更欲徘徊春尚肯，已无花。」若斯之类，是是其次矣。如衡论整体大段，以主干气息为主，则必举全首而言。其中即无如右等句可也。由是推之全卷，乃至口占、漫与之作，而其主干气息具在此。须溪之是以不可及乎。○须溪词轻灵婉丽《须溪词》中，间有轻灵婉丽之作。似乎元明以后词派，导源乎此。讵时间已入元初，风会所趋，不期然则然者耶。如《浣溪沙·感别》云：「点点疏林欲雪天。篱笆斜闭自清妍。为伊憔悴得东谈主怜。欲与那东谈主携素手。粉香和泪落君前。邂逅恨恨总尴尬。」前调《春日即事》云：「远远游峰不记家。数行新柳自啼鸦。寻念念旧事即海角。睡起多情和画卷，燕归无语傍东谈主斜。晚风吹落小瓶花。」《山花子》后段云：「早宿半程芳草路，犹寒欲雨暮春天。小小桃花三两树，得东谈主怜。」此等小词，乃至略似国初顾梁汾、纳兰容若辈之作，以谓《须溪词》中之别调可耳。○李商隐咏落梅李商隐《高阳台·咏落梅》云：「飘粉杯宽，盛香袖小，青青半掩苔痕。竹里遮寒，谁念减尽芳云。么凤叫晚吹晴雪，料水空、烟冷西冷。感凋零。残缕遗钿，周折成尘。东园曾趁花前约，记按筝筹酒，戏挽飞琼。环佩无声，草暗台榭春深。欲倩怨笛传清谱，怕断霞，难返吟魂。转销凝。点点随波。望极江亭。」前段「谁念」「念」字、「么凤」「凤」字、后段「草暗」「暗」字、「欲倩」「倩」字、「断霞」「断」字，它宋东谈主作此调并用平声。商隐别作《寄题荪壁山房》阕，亦用平声，唯此阕用去声。以峭折为婉好意思，非起调毕曲处，于宫律无关系也。其前段「水空」「水」字，似亦应用去声，上与平可通融，与去不可通融也。商隐与弟周隐有《馀不溪二隐丛说》，惜未见。○李周隐小重山李周隐《小重山》云：「画檐簪柳碧如城。一帘风雨里，过简洁。」又云：「阳间没马翠埋轮。西泠曲，欢梦絮飘舞。」「簪」字、「没」字、「埋」字，并接力警真金不怕火，造语亦佳。○柴望秋堂诗馀余旧作《浣溪沙》云：「莫向海角轻小别，几回小别动经年。」比阅柴望《秋堂诗馀》《满江红》云：「别后三年重会面，东谈主生几度三年别。」意与余词略同。为黯然者久之。○王易简词王易简《谢草窗惠词卷》《庆宫春》歇拍云：「因君凝伫，依约吴山，半痕蛾绿。」易简《乐府补题》诸作，颇脍炙东谈主口。馀谓此十二字绝佳，能融景入情，秀极成韵，凝而不佻。○覆瓿词《覆瓿词》，《沁园春·归田作》云：「何怨何尤，自歌自笑，天要吾侪更念书。」真率语未经东谈主谈。蕙风词话·卷三 况周颐○辽懿德回心院词后晋高祖天福二年，契丹太宗改元会同，国号辽。公卿庶官皆仿中国，参用中国东谈主。自是已还，密迩文化。当是时，华夏多故，而词学浸昌。其先后唐壮宗，其后南唐中宗，以知音提倡于上。和得益《红叶稿》、冯正中《阳春集》，扬葩振藻于下。徵诸载记，金海陵阅柳永词，有「三秋桂子，十里荷花」句，遂起吴山立马之念念。辽之于五季，犹金之于北宋也。雅声远祧，宜非疆域所能限。其后辽穆宗应历十年，当宋太祖建隆元年。天祚帝天庆五年，当金太祖收国元年。西辽之一火，于宋为宁宗嘉泰元年，得二百四十二年。于金为章宗泰和元年，得八十七年。当此如干年间，宋固词学极盛，金亦词东谈主辈出，辽独阒如，欲求残阕断句，亦不可得。海宁周芚兮（春）辑《辽诗话》，竟无一语涉词。丝簧辍响，兰荃不芳。精雅谈衰，抑何至是。唯是一以当百，有懿德皇后《回心院》词。其词既属长短句，十阕一律。以气格言，尤必不可谓诗。音节入古，香艳入骨，自是《花间》之遗。北宋东谈主未易克办。南渡非论，金源更何论焉。姜尧章言：「凡自度腔，率以意为长短句，此后协之以律。」懿德是词，固已被之管弦，名之曰《回心院》，后东谈主自可按腔填词。吴江徐电发（釚）录入《词苑丛谈》。德清徐诚庵（本立）收入《词律拾获》，庶几洒林牙之陋，弥香胆之疏。史称后工诗，善磋商，自制歌词，尤善琵琶。其于长短句，所作容不止此。北俗简质，萧瑟称述，那时即已失传矣。○宋金词不同自六朝已还，文章有南北派之分，乃至书道亦然。姑以词论，金源之于南宋，时间正同，疆域之不同，东谈主事为之耳。风会曷与焉。如辛幼安先在北，何尝不可南。如吴彦高先在南，何尝不可北。顾细审其词，南与北如实有辨，其故何耶。或谓《中州乐府》选政操之遗山，皆取其近己者。然如王拙轩、李庄靖、段氏遁庵、菊轩其词不入元选，而其作习尚息，以视元选诸词，亦复如骖之靳，则又何说。南宋佳词能浑，至金源佳词近刚方。宋词深致能入骨，如清真、梦窗是。金词清劲能树骨，如萧闲、遁庵是。南东谈主得江山之秀，北东谈主以冰霜为清。南或失之绮靡，近于雕文刻镂之技。北或失之荒率，无解深裘大马之讥。善读者抉择其精华，能知其并皆佳妙。而其佳妙之是以然，不难于合勘，而难于分不雅。往往能知之而难于明言之。然则宋金之词之不同，固不言而谕者也。○完颜璹词密国公（璹）词，《中州乐府》箸录七首。姜、史、辛、刘两派，无所不包。《春草碧》云：「旧梦回来何堪，故苑春光又陈迹。落尽后庭花，春草碧。」《青玉案》云：「梦里疏香风似度。觉来唯见、一窗凉月，瘦影无寻处。」并皆幽秀可诵。《临江仙》云：「薰风楼阁夕阳多。倚阑凝神久，渔笛起烟波。」浅浅著笔，言外却有无限感怆。○明秀集《明秀集》，《满江红》句：「云破春阴花玉立。」清姒极喜之，暇辄吟讽不已。余喜其《千秋岁·对菊小酌》云：「秋光秀色明霜晓。」意境不在「云破」句下。○刘仲尹词清姒学作小令，未能入格。偶幡[夗巾]《中州乐府》，得刘仲尹「柔桑叶大绿团云」句，谓余曰只一「大」字，写出桑之精神，有它字以易之否。斯语其庶简直。略知用字之法。○刘仲尹参涪翁得法元遗山为刘龙山（仲尹）撰小传云：「诗乐府俱有蕴藉，参涪翁而得法者也。」蒙则以谓学涪翁而意境稍变者也。尝以林木佳胜比之。涪翁信能郁苍从秀，其不甚经意处，亦复老干枒杈，第无丑枝，斯其是以为涪翁耳。龙山苍秀，庶几类似。设令为枒杈，必不逮远甚。或带烟月而益韵，托雨露而成润，意境不错稍变，然则乌可同等看待也。兹节录《鹧鸪天》二阕如左，读者细意玩索之，视「黄菊枝端破晓寒」风韵怎么。「骑鹤峰前第一东谈主。不应著意怨天孙。那时艳态题诗处，好在香痕与泪痕。调雁柱，引蛾颦。绿窗弦索合筝［竹秦}。砌台歌舞阳春后，明月朱扉几销魂。」又，「璧月池南剪木栖。六朝宫袖窄中宜。新声蹙巧蛾颦黛。纤指移［竹秦］雁著丝。朱户小，画帘低。细香轻梦隔涪溪。西风只谈悲秋瘦。却是西风未得知。」○冯士好意思江城子冯士好意思江城子换头云：「清歌皓齿艳明眸。锦缠头。若为酬。门外三更，灯影立骅骝。」「门外」句与姜石帚「笼纱未出马先嘶」意境略同。「骅骝」字近方重，入词不易合色。冯句云云，乃适形其俊。可知字无不可用，在乎善用之耳。其过拍云：「月下香云娇堕砌，花气重、酒光浮。」亦艳绝、清绝。○刘无党乌夜啼刘无党《乌夜啼》歇拍云：「离愁分付残春雨，花外泣薄暮。」此等句虽名家之作，亦不可学，嫌近纤、近衰飒。其过拍云：「宿酲东谈主困屏山梦，烟树小江村。」庶几运实入虚，巧不伤格。曩半塘老东谈主《南乡子》云：「画里屏山多少路。青青。一片烟芜是去程。」意境与刘词略同。刘清劲，王绵邈。○刘无党锦堂春刘无党《锦堂春·西湖》云：「墙角含霜树静，楼头作雪云垂。」「静」字、「垂」字，得含霜作雪之神。此实字呼应法，初学最宜属意。○辛党并有骨辛、党二家，并有主干。辛凝劲，党疏秀。○党承旨青玉案党承旨青玉案云：「痛饮休辞今夕永。与君洗尽，满襟烦暑，别作高寒境。」以松秀之笔，达清劲之气，倚声家精诣也。「松」字最不易作念到。○党承旨月上海棠又《月上海棠·用前东谈主韵》，后段云：「断霞鱼尾明秋水。带三两飞鸿点烟际。疏林飒秋声，似知东谈主、倦游无味。家何处。落日西山紫翠。」融情景中，旨淡而远，迂倪画笔，庶几似之。○党承旨鹧鸪天又，《鹧鸪天》云：「开帘飞入窥窗月，且画新凉睡好意思休。」超逸疏俊极矣。尤妙在上句「窥窗」二字。窥窗之月，先已多情。用此二字，便周折而意多。意之周折，由字里生出，不同矫揉钩致，不堕尖纤之失。○董解元哨遍柳屯田《乐章集》，为词家正体之一，又为金元已还乐语所自出。金董解元《西厢记》，搊弹体神话也。时论其品，如「朱汗碧蹄，神采骏逸」。董有《哨遍》词云：「太暤司春，春工著意，和蔼生旸谷。十里芳菲，尽东风丝丝，柳搓金缕。渐规律，桃红杏浅，水绿山青，春涨生烟渚。九旬日光阴能几，早鸣鸠呼妇，乳燕携雏。乱红满地任风吹，飞絮濛空有谁主？春色三分，半入水池，半随尘土。满地榆钱，算来难买春光住。初夏永、董风池馆，有藤床冰簟纱橱。日转午。脱巾空闲，沈李浮瓜，宝扇摇纨素。著甚消磨永日。有扫愁竹叶，侍寝青奴。瞬息微雨送新凉，些少金风退残暑。韶华早、黝黑归去。」此词连情发藻，妥帖易施，身材于乐章为近。明胡元瑞《笔丛》称董《西厢记》精工巧丽，备极才思。盖笔能展拓，则推演为如干字何难矣。自昔诗、词、曲之递变，大都随风会为振荡。词曲之为体，诚判然不同。董为北曲初祖，而其所为词，于屯田有沆瀣之合。曲由词出，渊源斯在。董词仅见《花卉粹编》，它书概未之载。《粹编》之是以认真，以其多载昔贤不经见之作也。(按:董解元《哨遍》见《古本董解元西厢记》，非词也。)○王黄华小令金源东谈主词伉爽清疏，自成作风。唯王黄华小令，閒涉幽峭之笔，绵邈之音。《谒金门》后段云：「瘦雪一痕墙角。青子已妆残萼。不谈枝端无可落。东风犹作歹。」歇拍二句，似乎说尽「东风犹作歹。」就花与风之各一面言之，仍犹各有不尽之意。「瘦雪」字新。○景覃天香唐张祜《赠内东谈主》诗：「斜拔玉钗镫影畔，剔开红燄救飞蛾。」后东谈主评此以谓慧心仁术。金景覃《天香》云：「閒阶土花碧润。缓草鞋、恐伤蜗蚓。」与祜诗意同。填词以厚为要旨，此则小中见厚也。又，《凤栖梧》歇拍云：「别有溪山容杖屦。等閒不许东谈主知处。」意境清绝、高绝。忆馀少作鹧鸪天，歇拍云：「茜窗愁对清无语，除却秋镫不许知。」以视景词，意略同，而境远逊，风骨亦未能骞举。○遗山乐府学闲闲公体《遗山乐府》，《促拍丑奴儿·学闲闲公体》云：「朝镜惜蹉跎。一年年、来日无多。冷凌弃宇宙乾坤里，颠鸾倒凤，撑霆裂月，直被消靡。世事饱经过。算都输、酣饮大叫。天公不禁东谈主间酒，良辰好意思景，赏心乐事，不醉如何。」附闲闲公所赋云：「风寸雨替花愁。风雨罢、花也应休。劝君莫惜花前醉。本年花谢，来岁花谢，白了东谈主头。乘兴两三瓯。拣溪山、公正追游。但教有酒身无事。有花也好，无花也好，选甚春秋。」遗山诚闲闲高足。第不雅此词，微特难期出蓝，几于未信入室。盖天东谈主之趣判然，闲闲之作，无复文笔迹可寻矣。○张信甫蓦山溪张信甫词传者祗《蓦山溪》一阕：「江山百二，自古关中好。壮岁喜功名，拥征鞍、雕裘绣帽。时移事改，萍梗落江湖，听楚语，压蛮歌，旧事知多少。苍颜白首，故里欣重到。老马省曾行，也频嘶、冷烟残照。终南山色、不改旧时青。长安谈，一趟来、须信一趟老。」以清遒之笔，写慨慷之怀，冷烟残照，老马频嘶，何其情之一往而深也。昔东谈主评诗，有云「刚健含婀娜」，余于此词亦云。○赵愚轩行香子赵愚轩《行香子》云：「绿阴何处，旋旋移床。」昔东谈主诗句「月移花影上阑干」，此言移床就绿阴，意趣尤生动可喜。即此是词与诗不同处，可悟用笔之法。○许古行香子「春山淡冶而如笑，夏山苍翠而如滴，秋山明净而如妆，冬山惨澹而如睡。」宋画院郭熙语也。金许古《行香子》过拍云：「夜山低，晴山近，晓山高。」郭能写山之貌，许尤传山之神。非入山甚深，知山之真者，未易谈得。○许谈真眼儿媚许谈真《眼儿媚》云：「持杯笑谈，鹅黄似酒，酒似鹅黄。」此等句，看似有有趣，其实绝空浅，即俗所谓打油腔，最不可学。○李钦叔赋青梅李钦叔（献能），刘龙山外甥也。以纯孝为士论所重。诗词馀事，亦超卓流辈。《江梅引·赋青梅》云：「冰肌夜冷滑无粟，影转斜廊。冉冉孤鸿，烟水渺三湘。青鸟不来天也老，销魂些、清霜静楚江。」「冰肌」句，熨帖精巧。「冉冉」以下，取神题外，设境意中。「销魂」二句拍合，略不吃力，允推赋物圣手。《浣溪沙·环胜楼》云：「万里华夏犹北顾，十年长路却西归。倚楼怀抱有谁知。」尤为意境高绝。以南北名贤拟之，辛（幼安）殆昆仲之间，吴（彦高）其望尘弗及乎。○段复之满江红段复之《满江红》序云：「遁庵主东谈主植菊阶下，秋雨既盛，草莱鞠没，殆不可见。江空岁晚，霜馀草腐，而吾菊始发数花。交易凄然，似诉余以不遇，感而赋之。因李生湛然归寄菊轩弟。」词后段云：「堂上客，头空缺。都无语，怀畴昔。恨复旧过了，重阳佳节。飒飒凉风吹汝急，汝身孤特应难立。漫临风三嗅绕芳丛，歌还泣。」节韵已下，情深一往，不辨是花是东谈主，读之令东谈主增孔怀之重。○段诚之江城子段诚之《菊轩乐府》《江城子》云：「月边渔。水边锄。花底风来，吹乱读残书。」前调《东园牡丹花下酒酣即席赋之》云：「归去不妨簪一朵，东谈主也谈、春花来。」骚雅俊逸，令东谈主想望风韵。《月上海棠》云：「叫醒梦中身，鶗鴂数声春晓。」前调云：「颓然醉卧，印苍苔半袖。」于情中入深静，于疏处运追琢，尤能得词家三昧。○元遣山鹧鸪天远遗山以丝竹中年，遭逢国变，崔立采望，勒授要职，非其意指。卒以抗节不仕，憔悴南冠二十馀稔。神州陆沈之痛，铜驼遏止之伤，往往寄予于词。《鹧鸪天》三十七阕，大半晚年手笔。其《赋隆德故宫》及《宫体》八首、《薄命妾辞》诸作，蕃艳其外，醇至其内，极往复低徊、掩抑浩大之致。而其隐讳之万不得已，大都走漏于不自知。此等词宋名家如辛稼轩固尝有之，而犹不可要是其多也。遗山之词，亦浑雅，亦博大。有主干，有场所。以比坡公，得其厚矣，而雄不逮焉者。豪此后能雄，遗山所处，不可豪，尤不忍豪。牟端明《金缕曲》云：「扑面胡尘浑未扫，强欢讴、还肯轩昂否。」知此，可与论遗山矣。设遗山虽崎岖，犹得与坡公同，则其词之所造，应承尚不止此。其《水调歌头·赋三门津》「黄河九天上」云云，何尝不崎崛排奡。坡公之所不可及者，尤能于此等处不露筋骨耳。《水调歌头》当是遗山少作。晚岁鼎护馀生，栖迟蘦落，兴会何能飙举。知东谈主论世，以谓遗山即金之坡公，何遽有愧色耶。充类言之，坡公不过逐臣，遗山则遗臣孤臣也。其《赋隆德故宫》云：「东谈主间更有伤心处，奈得刘伶醉后何。」《宫体》八首，其二云：「春风殢杀官桥柳，吹尽香绵不放休。」其四云：「月明不放寒枝稳，夜夜乌啼彻五更。」其七云：「花烂锦，柳烘烟。韶华舒适与欢缘。不应孤独求凰意，长对秋风泣断弦。」《薄命妾辞》云：「桃花一簇开无主，尽著雨打风吹休。」其他如《无题》云：「篱边老却陶潜菊，彻夜西风彻夜寒。」又云：「殷勤未数閒情赋，不肯将身作枕囊。」又云：「只缘联袂成归计。不恨埋头屈壮图。」又云：「旁东谈主错比扬雄宅，笑杀韩家昼锦堂。」又云：「鹿裘孤坐千峰雪，耐与青松老岁寒。」又云：「诸葛菜，邵平瓜。白头孤影一长嗟。南园睡足松阴转，无数蜂儿趁晚衙。」又《与钦叔京甫市饮》云：「醒来门外三竿日，卧听春泥过马蹄。」句各有指，知者可相识而得。其词绸缪而婉曲，若有难以开口，而又不得已于言，不错悲其志而原其心矣。○遗山佳句遗山词佳句夥矣，镫窗雒诵，率臆选摘，不无遗珠之惜也。《江城子·太原寄刘济川》云：「断岭不遮南望眼，时为我，一凭阑。」前调《不雅别》云：「长时垂杨，都是折残枝。」又云：「为问世间离别泪，何日是，滴休时。」《感皇恩·秋莲曲》云：「微雨岸花，斜阳汀树，自惜风致怨迟暮。」《定风浪·杨叔能赠词留别因用其意答之》云：「至竟交情何处好，向谈。不如行路本冷凌弃。」《临江仙·西山同钦叔送辛敬之归女几》云：「回来对床镫火处，万山深里孤村。」前调，《内乡北山》云：「三年閒为一官忙。簿书愁里过，笋蕨梦中香。」《南乡子》云：「为向河阳桃李谈。休休。青鬓能堪几度愁。」《鹧鸪天》云：「醉来知被旁东谈主笑，无奈风情未减何。」前调云：「殷勤昨夜三更雨，剩醉东城一日春。」前调云：「长安西望肠堪断，雾阁云窗又几重。」《南柯子》云：「画帘双燕旧家春。曾是玉箫声里、断肠东谈主。」凡余节录前东谈主词，以浑成冲淡为主义。余所谓佳，应承以为未是，安能起遗山而质之。○元遗山木兰花慢填词景中多情，此难以言传也。元遗山《木兰花慢》云：「黄星几年飞去，澹春阴、平野草青青。」平野春青，仅仅幽静芳倩，却有难状之情，令东谈主低徊欲绝。○元词变化冯延巳词《织馀琐述》：元好问《清平乐》云：「飞去飞来双乳燕，消息知郎近远。」用冯延巳「双燕来时，陌上邂逅否」句意。彼不决其逢否，此则直以为知，唯消息近远不决耳。妙在能变化。（按：此用陈克《谒金门》词意。词云：「花满院。飞去飞来双燕。雨入帘寒不卷。小屏山六扇。翠袖玉笙凄断。脉脉两蛾愁浅。消息不知郎近远，一春长梦见」。）○李治词金李仁卿（治）词五首，见《遗山乐府》附录。《摸鱼儿·和遗山赋雁丘》过拍云：「诗翁感遇。把江北江南，风嘹月唳，并付一邱土。」托旨甚大。遗山元唱殆未曾有。李词后段云：「霜魂苦。算犹胜、王嫱青冢真娘墓。」亦慨乎言之。按治字仁卿，栾城东谈主。正大七年收世科登词赋进士第。调高陵簿，未上。从大臣辟，权知钧州。壬辰北渡，流寇忻、崞间。藩府交辟，皆不就。至元二年，再以翰林学士召。履新期月，以老病辞归。买田元氏封龙山，隐居讲学十六年，卒年八十有八。仁卿晚节，与遗山略同，其遇可悲，其心可原，不以下侪元东谈主，援遗山例也。其《与翰苑诸公书》云：「诸公以英材骏足绝世之学，高蹑紫清，黼黻元化，固自其所。而某也孱资琐质，误恩偶及，亦复与吹竽之部。律以廉耻，为几不韪耶？诸公悯我耄昏，教我不逮，肯容我窜名玉堂之署，旦夕相与刺经讲古、订辨文字，不即叱出。覆露之德，宁敢少忘哉！但翰林非病叟所处，宠禄非庸夫所食，官谤可畏。亏得得请，投迹故山。木石与居，麋鹿与游，斯亦老朽毋庸者之所便也。」其辞若有大不得已，其本意从可知。故拜命仅期月，即托疾引去矣。遗山《雁丘词》、《双蕖怨词》，扬正卿（果）亦并有和作。明宏治壬子高丽刊本《遗山乐府》，为是书最旧善本，附治词，不附果词。果，金末进士、县令，入元官至参知政治。（按：李治《元史》有传，作李冶，后东谈主遂多沿其误。元遗山为治父遹撰《寄庵先生墓碑》：子男三东谈主，长澈、次治、次滋。遗山与仁卿同期附和，断不至误书其名，自较史传尤为可据。苏天爵《元名臣事略》亦作治，不作冶。金《少中医生程震碑》，李治题额，曩余曾见拓本，皆可證史传之误者也。）○刘将孙养吾斋诗馀刘将孙《养吾斋诗馀》，《彊村所刻词》（第一次印本），列入元东谈主，余议改编《须溪词》后，为之跋曰：「宋刘尚友《养吾斋诗馀》一卷，彊村朱先生依《大典养吾斋集》本锲行，凡二十一阕。检元《凤林书院草堂诗馀》，有刘尚友《忆旧游·论字韵》云：『政落花时节，憔悴东风，绿满愁痕。悄客梦惊呼伴侣，断鸿有约，回泊归云。江空共谈惆怅，夜雨隔篷闻。尽世外纵横，东谈主间恩仇，细酌重论。叹异域异县，渺旧雨新知，历落情真。悤悤那忍别，料当君念念我，我亦念念君。东谈主生自我麋鹿，无计久同群。此去重消魂，薄暮细雨东谈主闭门。』此阕《大典》本《养吾斋诗馀》未载。樊榭山民跋元《草堂诗馀》：『一火名氏选至元、大德间诸东谈主所作，皆南宋百姓也。词多凄恻伤感、不忘祖国。而于卷首冠以刘藏春、许鲁斋二家，厥有深意』云云。抑余不雅于刘、许之后，即以信国文公继之，不止为之揭橥诸东谈主怎么东谈主者。刘尚友诗馀有《摸鱼儿》［己卯元夕］、［甲申客归闻鹃］各一阕。己卯，宋帝炳祥兴二年，是年宋一火。甲申，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，上距宋一火五年。尚友两词并情文粗豪，主干近苍。「闻鹃」阕，有「少日」、「曾听」、「摇落状心」之句，盖虽须溪之子，而身丁国变，已届中年。（按：《须溪词》，《摸鱼儿·辛巳自寿年五十》句云：「浑不决，恁女儿门生，前度登高弱。」女儿即尚友。辛巳前二年为己卯，即尚友作《元夕词》之年，即宋一火之年。是年须溪四十八岁。须溪亦有《闻杜鹃词》，调《金缕曲》，句云：「十八年间斗争断，白首东谈主间今古。」自注：「予往复秀城十七八年。我方巳夏归，又十六年矣。」己巳后十六年，正是甲申，《闻杜鹃词》当是与尚友同作。是年须溪五十三岁。须溪又有《临江仙·将孙诞辰赋》云：「二十年前此日，女兄庆我生儿。」末云：「儿童看有子，白首故应衰。」须溪赋是词时，尚友逾弱冠，有子矣。「白首故应衰」，犹是始衰者之言。盖须溪得尚友早，父子年岁入支，为数二十强弱。据词略可考见者如右。）抗志清高，过劲庭训。诗馀二十一阕，无只字涉宦迹。如《踏莎行·閒游》云：「血染红笺，泪题锦句。西湖堂忆相念念苦。只应幽梦解重来。梦中不识从何去。」《八声甘州·送春》云：「春还是、厚情多恨，便不教绿满洛阳宫。只须得、冷凌弃风雨，放胆悤悤。」樊榭所谓凄恻伤感，不忘祖国，旨在斯乎。彊村所刻词成，就余约定编目。余谓《养吾斋诗馀》，宜纚属《须溪词》后，失当下侪元东谈主，因略抒已意为之跋，冀不拂昔贤之意汉典。」《养吾诗馀》，抚时感事，凄艳在骨。那时名不甚显，何耶。自昔名父之子，擅才藻者，往往恃父以传，必其父官位高。若养吾则为父所掩者。○詹天游词元詹天游（玉）《送童瓮天兵后归杭皆天乐》云：「邂逅叫醒京华梦，吴尘暗斑吟发。倚担评花，认旗沽酒，百不获一行歌遗址。吹香弄碧。有坡柳风情，逋梅月色。画饱读红船，满湖春水断桥客。那时何限俊侣，甚花天月地，东谈主被云隔。却载苍烟，更招白鹭，一醉修江又别。今回难忘。更折柳穿鱼，赏梅催雪。如斯湖山，忍教东谈主更说。」升庵《词品》谓「此伯颜破杭州之后，其词绝无黍离之感，桑梓之悲，止以游乐为言。宋季士习一至于斯。」升庵斯言，微特论世少疏，即论词亦殊未允。当元世祖盛棱震叠，文字之狱，在所不免，第载藉弗详耳。《凤林书院草堂诗馀》无名氏选至元大德间诸东谈主所作，（天游词录九首。）并皆南宋百姓词。多凄恻伤感，不忘祖国，而于卷首冠以刘藏春、许鲁斋二家，以文丞相、邓中斋、刘须溪三公继之，若故为之畦町。那时费心甚深，是书于有所不敢之中，仅能存其微旨，度亦几经审慎此后出之。天游词歇拍云：「如斯湖山，忍教东谈主更说。」看似平淡，却含有无限悲凉。以此二句限度全词。可知弄碧吹香，无非伤心惨目，游乐云乎哉。完好意思完毕，吾谓天游犹为谏言。升庵奥秘通脱，其于昔贤言中之意，不耐沈念念体会，遽尔肆口讥评，是亦文东谈主相轻，充类至义之尽矣。天游它词，如《满江红·咏牡丹》云：「何须怪、年华都谢，更为谁容。衔尽吴花成鹿苑，东谈主间不恨雨知风。便一枝流寇到东谈主家，清泪红。」《一萼红》云：「闲著江湖尽宽，谁肯渔蓑。」忠愤至情，流溢行间句里。《三姝媚》云：「如斯江山，应悔却、西湖歌舞。」则尤慨乎言之。升庵涉猎群籍，大都一目十行，或并天游《皆天乐》词未尝看到歇拍，它词非论已。其言乌足为定评也。○耶律文正鹧鸪天耶律文正《鹧鸪天》歇拍云：「不知何限东谈主间梦，并触沈念念到酒边。」高浑之至，淡而近于穆矣。庶几合苏之清、辛之健而一之。○藏春乐府曩半塘老东谈主跋《藏春乐府》云：「雄廓而不失之伧楚，酝藉而不流于侧媚。」余尝悬二语心目中，以赏会《藏春词》。如《木兰花慢》云：「桃花为春憔悴，念刘郎、双鬓也成秋。」《望月婆罗门引》云：「望断碧波烟渚，蘋蓼不胜秋。但冥冥天空，难识归舟。」《临江仙》云：「马头山色翠连结。不知山下客，何日是归年。」《南乡子》云：「暮雨深宵犹未住，芭蕉。残叶萧疏不奈敲。」前调云：「醉倒不知天早晚，云收。花影侵窗月满楼。」前调云：「行东谈主更在青山外。不许朝朝不上楼。」《鹧鸪天》云：「斜阳影里山偏好，独倚阑干懒下楼。」《踏莎行》云：「东风吹彻满城花，无东谈主曾见春来处。」右所摘皆警语，以言酝藉，近是，而雄廓不与焉。《太常引》云：「无地觅松筠。看青草红芳斗春。」藏春佐命新朝，运筹帷帐，致位枢稀，乃复作此等感触既语，何耶？《江城子》云：「看尽好花春睡稳，红与紫，任他开。」则是功成名立后所宜有矣。○赵晚山桂枝香赵晚山《桂枝香·和詹天游就访》云：「憔悴江南，应念小窗贫女。朱楼十二春盛大，倚苍寒、清袖还是。茶香酒熟，月明风细，试教歌舞。」唐东谈主有《贫女吟》，是此词所本，不止少陵「天寒翠袖」也。托旨婉约，所谓「妆罢柔声问夫婿，画眉深浅入时无」，临淄《求自试表》、昌黎《上宰相书》，古今同慨。○赵晚山曲游春赵晚山《曲游春》云：「雀跃东谈主间，除离情别恨，乾坤馀几。」苦语，亦豪语。○张蜕岩最高楼张蜕岩《最高楼·为山村仇先生寿》，后段云：「喜女嫁男婚今竣事。便束帛安车那肯出。无一事，挂閒身。西湖鸥鹭长为侣，北山猿鹤莫移文。愿年年、汤饼会，乐情亲。」山村仕元，非其本意，乃部使臣将就之。即碧山亦当如是。○秋涧乐府秋涧乐府，《鹧鸪天·赠驭说高秀英》云：「短短罗袿浅浅妆。拂开红袖便迅速。掩翻歌扇珠成串。吹落谈霏玉有香。由汉魏，到隋唐。谁教若辈管兴一火。百大哥是逢场戏，拍板门锤未易当。」「驭说」即评话，此词清浑超逸，近两宋气派。○王清惠词宋昭容王清惠北行，题壁《满江红》云：「愿嫦娥、相顾肯镇静，随圆缺。」文丞相读至此句，叹曰：「惜哉。夫东谈主于此少沟通矣。」赵文敏《木兰花慢·和李筼房韵》云：「希望红颜长在，任它花落花开。」口是心苗，是亦「随圆缺」之说矣。《麓堂诗话》载其溪上诗句「锦缆牙樯非昨梦，凤笙龙管是谁家」，则何感怆乃尔。所谓非无萌蘖之生焉。○刘文靖词朴厚余遍阅元东谈主词，最服膺刘文靖，以谓元之苏文忠可也。文忠词，以才思博大捷。文靖以特性朴厚胜。其《菩萨蛮·王利夫寿》云：「吾乡先友今谁健？西邻王老时相见。每见忆先公，（「忆」一本作「说」，细审之，似不如「忆」字，与下句蕙风词话·卷四 况周颐○意内言外意内言外，词家之恒言也。《韵会举要》引《说文》作「音内言外」，当是所见宋本如是。以训诗词之词，于谊殊优。凡物在内者恒先，在外者恒后。词必先有调，此后以词填之。调即音也。亦有自度腔者，先温存为长短句，后协以律。然律不过正宫、侧商等名，则亦先有而在内者也。凡东谈主闻歌词，接于耳，即知其言。至其调或宫或商，则必审辨而始知。是其在内之徵也。唯其在内而难知，故古云知音者希也。○唐词三首唐东谈主词三首，永不雅堂为余书扇头。《望江南》云：「天上月，遥看似一团银。夜久半夜风渐紧，以（原注：为。）奴吹散月边云。照见附（原注：负。）心东谈主。」前调云：「五梁台上月，一片玉无暇（原注：瑕。）。以里（原注：周折。）看归西□去，横云出来不敢遮。叆叇绕海角。」《菩萨蛮》云：「自从寰宇光戈戟。狼烟处处獯天黑。早晚竖金骓。休磨战马蹄。淼淼三江小（原注：水。）。半是□（原注：不易辨，似儒字。）生类（原注：泪。）。老尚逐今财。问龙门、何日开。」并识云：「词三阕，书于唐本《春秋后语》纸背，今藏上虞罗氏。《乐府杂录》云：『《望江南》始自朱岩李太尉镇浙西日，为一火伎谢秋娘所撰。』」《杜阳杂编》亦云：《菩萨蛮》乃宣宗大中初所制。明胡元瑞《笔丛》据之，《太白集》中《菩萨蛮》四词为伪作。然崔令钦《教坊记》末，所载教坊曲名三百六十五中，已有此二调。崔令钦见《唐书·宰相世系表》，乃隋恒农太守宣度之五世孙，是其东谈主当在睿、元二宗之世。其书纪事，讫于开元，亦足略推其时间。据此，则《望江南》、《菩萨蛮》皆开元教坊旧曲。此词写于咸通间，距李赞皇镇浙西时二十馀年，距大中末不过数年，而敦煌边地已行此二调，益知段安节与苏鹗之说，非实录也。《蕙风词隐》曰：胡元瑞斥太白《菩萨蛮》四词为伪作，姑勿与辨。试问此伪词孰能作，孰敢作者。未必两宋名家克办。元瑞好駮升庵，此等冒昧之谈，乃与升庵如骖之靳，何耶？○顾卞词《全芳备祖》，顾卞《咏虞好意思东谈主草》，调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云：「帐前草草军情变。月下旗帜乱。褫衣推枕惜离情。远风吹下楚歌声。月三更。抚鞍欲上重相顾。艳态花无主。手中莲萼凛秋霜。九泉归路是仙乡。恨茫茫。」此词见《碧鸡漫志》（字句小异），不具作者姓名。《花卉粹编》署无名氏。苟无肥遁箸录，则顾卞姓名失传矣。卞唐东谈主，抑北宋东谈主，俟考。○花间集注《逸老堂诗话》，《花间集》词：「一方卵色楚南天」注：「以卵为泖，非也。」《花间集》注，未之前闻。俞子客所引，作者谁氏不可考。（按：《逸老堂诗话》所引《花间集注》，见宋晁谦之本及明陆元大覆刻本《花间集》。）○薛昭蕴咏樱花中国樱花不繁而实。日本樱花繁而不实。薛昭蕴词《离别难》云：「摇袖立。春风急。樱花杨柳雨凄凄。」此中国樱花也。入词殆自此始。此花以不繁，故益见娟倩。日本樱花唯绿者最好。其红者或茁壮至八重，清气反为所掩。唯是场所高贵，宜彼都花王奉之。○花蕊夫东谈主词《闻见近录》：「金城夫东谈主得幸太祖，颇恃宠。一日，宴射后苑，上酌巨觥以劝太宗。太宗顾庭下曰：『金城夫东谈主亲折此花来，乃饮。』上遂命之。太宗引射杀之。」《铁围山丛谈》亦载此事，讹金城作花蕊，遂蒙不白之冤矣。余尝谓花蕊才调冠时，非寻常不栉者流，必无声吞气忍之事。被虏北行，制《采桑子》词，题葭萌驿壁云：「初离蜀交心将碎。离恨绵绵。春日如年。随即时常闻杜鹃。」甫就前段，而为军骑促行。后有恶棍子足成之云：「三千宫女莲（按：「莲」应作「皆」。）花貌，妾最婵娟。此去朝天。只恐君主恩爱偏。」《太平清话》谓花蕊至宋，尚有「十四万东谈主皆解甲，更无一个是男儿」之句，岂有随昶行而书此败节之语。此词后段，决非花蕊手笔，稍涉倚声者、能辨之。按《郡斋念书志》云：「花蕊夫东谈主俘输织室，以罪赐死。」乌得有宋宫宠倖事。乡于《近录》、《丛谈》所记差异，不决孰是孰非。及證以晁氏之说，始决知误在《丛谈》。而《采桑子》后段之诬，尤不辨自明，而花蕊之冤雪矣。晋王射杀花蕊夫东谈主事，李日华《紫桃轩又缀》谓是「闽东谈主之女，南唐李煜选入宫。煜降，宋祖嬖之」云云。此又一说。据此则亦必非作宫词之花蕊夫东谈主也。○刘吉甫满庭芳《杨春白雪》，刘吉甫（颉）《满庭芳》云：「莺老梅黄，水寒烟淡，断香谁与添温。宝初上，花影伴芳尊。细细轻帘半卷，冯阑对、山色薄暮。东谈主沉，小楼幽草，何处梦天孙。十年羁旅兴，舟前水驿，随即烟村。记小亭香墨，题恨犹存。几夜江湖旧梦，空颓落、多少销魂。归鸦被、角声惊起，微雨暗重门。」赵立之云：「此词宛有淮海风姿，惜不名世。」陶氏《词综补遗》，刘颉一家，即据《杨春白雪》采录。小传云：「字吉甫。《宋诗纪事》，吉甫入元祐党籍。」陶又按：「《临汉隐居诗话》，载杨文公《谈苑》言，本朝武东谈主多能诗。刘吉甫云：『一箭不中鹄，五湖归垂钓。』大年称其豪。据此，则吉甫曾官武职」云云。是合营《满庭芳》词之刘颉、入元祐党籍之刘吉甫、官武职而能诗之刘吉甫为一东谈主矣。考《元祐党籍碑》：馀官一百七十七东谈主，刘吉甫次九十三。武臣二十五东谈主，无刘吉甫名。元祐党东谈主传：刘吉甫，元符中累官承务郎致仕。坐元符末应诏上书，言多诋讥，降官，责远小处监当。崇宁三年入党籍邪上第八东谈主（原注：据《宋史纪事本末》）。夫入党籍之刘吉甫，既碻然非武职矣。其官承务郎，乃在元符中。考《宋史·杨亿传》，亿卒于天禧四年，下距元符元年，凡七十八年。彼杨文公者，安得预感刘吉甫之诗而称之乎。可知官武职而能诗之刘吉甫，必非入元祐党籍之刘吉甫矣。而此二东谈主者，又皆非作《满庭芳》词之刘吉甫。何也？彼固名颉字吉甫，非名吉甫也。《元祐党籍碑》断无书字不书名之例。《杨文公谈苑》，本朝武东谈主多能诗句下刘吉甫云句上，有若曹翰句「也曾国难穿金甲，不为家贫卖宝刀」云云。陶案语略而弗具耳。杨于曹既称名，讵于刘独称字。彼二东谈主皆名吉甫，于名颉者奚与焉？陈藏一《话腴》云：「郴之桂阳县东，有庙曰九江王，所祀之念念，乃英布、吴芮、共敖也。绍兴间，刘颉为守。乃谓九江王项羽所伪封。芮、敖追义帝，而布杀之。放弑之贼，岂容庙食，遂毁之。」此为郴州守之刘颉，其即作《满庭芳》之刘颉乎。仍未敢据以实小传也。细审《满庭芳》词，气派亦于南宋为近。○初寮词毛子晋跋《初寮词》云：「履谈由东不雅入掖垣，由乌府至鳌禁，皆宇宙等一。或谓其受知于蔡元长，密荐于上，故恩遇如斯。」又云：「或云：初为东坡门下士，其后附蔡叛苏。」又《幼老春秋》云：「王安中以文章有时名，交结蔡攸。攸引入禁中，赐宴，作《双飞玉燕》诗。」今就二说考證之。毛跋一曰或谓，再曰或云，殆传疑之词，未可肯定。赐宴赋诗，事诚有之，讵必蔡攸引入耶。《宋史》安中本传「有徐禋者，以增广饱读铸之说媚于蔡京。京奏遣禋处置东南九路铜事，且令搜访宝货。禋图绘坑冶，增旧几十倍，且请开洪州严阳山坑，迫有司承岁额数千两。其所烹真金不怕火，实得铢两而已。坑术穷，乃妄请得希世珍异与古之宝器，乞归书艺局。京主其言。安中独论坑欺上扰下，宜令九路监司覆之。坑竟得罪。时上方乡伟人之事，蔡京引术士王仔昔以妖术见，朝臣戚畹，趋承关通。安中疏请自今招延山林谈术之事，当责所属保任，宣召出入，必令察视其所进程，仍申严臣庶往复之禁。并言京欺君僭上蠹国病民数事。上悚然纳之。已而再疏京罪。上曰：「本欲即行卿章，以近天宁节，俟过此，当为卿罢京。京伺知之，大惧。其子攸旦夕侍禁中，泣拜恳祈。上为迁安中翰林学士，又迁承旨」云云。安中对于蔡京，屡持异议，再疏劾京，乃至京惧攸泣，而谓附京结攸者顾如是乎？二家之说，何与史传迥异如是。○崇宁初无徵调叶少蕴《避暑录话》言：「崇宁初，大乐无徵调。蔡京徇议者请，欲补其阙。教坊大使丁仙现云：音已久一火，不宜妄作。京不听，遂使他工为之。逾旬得数曲，即《黄河清》之类。京喜极，召众工试按，使仙当今旁听之。乐阕，问怎么。仙现曰：曲甚好，仅仅落韵。盖末音寄煞他调，俗所谓落腔是也。」按《宋史·乐志》：「政和初，命大晟府政用大晟律，其声下唐乐已两律。然刘炳止用所谓中声八寸七分琯为之，又作匏、笙、埙、篪，皆入夷部。至于《徵招》、《角招》，终不得其本均，大率皆假之以见徵音。然其曲谱颇和好意思，故一时盛行于宇宙。然教坊乐师嫉之如雠。其后蔡攸复与教坊用事乐师附会，又上唐谱徵、角二声，遂再命教坊制曲。谱既成，亦不克行而止。」云云。今据叶少蕴之言，是那时所制曲，碻有未安，故不克行，非缘教坊乐师嫉之如雠也。○西施死于水明杨升庵外集：「世传西施随范蠡去，不见所出。只因杜牧『西子下姑苏，一舸逐鸱夷』之句而附会也。予窃疑之未有可證，以折其诟谇。一日，读《墨子》曰：『吴起之裂，其功也。西施之沈，其好意思也。』喜曰：此吴一火之后，西施亦死于水，不从范蠡去之一證。墨子去吴越之世甚近，所书得其真。然犹恐牧之别有见。后检《修文御览》，见引《吴越春秋》逸篇云：『吴王一火后，越浮西施于江，令随鸱夷以终。』乃笑曰：此事正与墨子合。杜牧未精审，一时趁笔之过也。盖吴既灭，即沈西施于江。浮，沈也、反言耳。随鸱夷者，子胥之谮死，西施有焉。胥死，盛以鸱夷。今沈西施，是以报子胥之忠，故曰随鸱夷以终。范蠡去越，亦号鸱夷子。杜牧遂以子胥鸱夷为范蠡之鸱夷，乃影撰此事，以坠后东谈主于疑纲也」云云。曩余辑《祥福集》，尝据以辨西施随范蠡游五湖之诬。比阅董仲达（颖）《薄媚西子词》（见《乐府雅词》）其第六歇拍云：「哀诚屡吐，甬东分赐。垂暮日，置荒隅，心知愧。宝锷红委。鸾存凤去，孤负恩怜情，不似虞姬。尚望论功，荣还故里。降令曰、吴一火赦汝，越与吴何异。吴正怨，越方疑。从舆论，合去妖类。蛾眉清翠，竟殒鲛绡，香骨委尘泥。渺渺姑苏，零星鹿戏。」此词亦谓吴一火，越杀西施，其曰「鲛绡香骨委尘泥。」又曰「渺渺姑苏」，似亦含有沈之于江之意。与升庵所引《墨子》及《吴越春秋》逸篇之言政合。仲达宋东谈主，如斯云云，必有所本。则为西子辨诬，又益一證。当补入《祥福集》。○生查子误入朱淑真集欧阳永叔《生查子·元夕》词，误入《朱淑真集》。升庵引之，谓非良家妇所宜。《钦定四库全书撮要》辨之详矣。魏端礼《断肠集序》云：「蚤岁父母失审，嫁为估客民妻，一世抑郁不得志。」升庵之说，实原于此。今据采集诗（余藏《断肠集》，鲍渌饮手校本，巴陵方氏碧琳琅馆景元钞本。又从《宋元百家诗》、后村《千家诗》、《名媛诗归》暨各撰本辑补遗一卷。）及它书考之。淑真自号幽栖居士，钱塘东谈主。（《四库撮要》。）或曰海宁东谈主，文公侄女，（《古今女史》。）居宝康巷。（《西湖游览志》：在涌金门内，如意桥北。）或曰钱塘下里东谈主，世居桃村。（《全浙诗话》。）幼警慧，善念书。（《游览志》。）文章幽艳，（《女史》。）工绘事。（《杜东原集》有朱淑真《梅竹图》题跋。沈石田集有《题淑真画竹诗》。）晓音律。（本诗《答求谱》云：「春醲酽处多伤感，那得心境事管弦。」）父官浙西。绍定三年二月，淑真作《璿玑图记》，有云：家君宦游浙西，好拾清玩。凡可东谈主意者，虽重购不惜也。（《池北偶谈》。）其家有东园、西园、西楼、水阁、桂堂、依绿亭诸胜。（本诗《晚春会东园》云：「红点苔痕绿满枝，碰杯和泪送春归。仓庚故意留残景，杜宇冷凌弃恋晚晖。蝶趁落花盘地舞，燕随柳絮入帘飞。醉中曾记题诗处，临水东谈主家半掩扉。」《春游西园》云：「闲步西园里，春风明媚天。蝶疑庄叟梦，絮忆谢娘联。蹋草翠茵软，看花红锦鲜。徘徊林影下，欲去又依然。」《西楼乘凉》云：「小阁对芙蕖，嚣尘极少无。水风凉枕簟，雪葛爽肌肤。」《夏季游水阁》云：「澹红衫子透肌肤。夏季初长板阁虚。独自凭阑无个事，水风凉处读残书。」《乘凉桂堂》云：「微凉待月画楼西。风递荷香拂面吹。先自桂堂无暑气，那堪东谈主唱雪堂词。」《夜留依绿亭》云：「水鸟栖烟夜不喧。风传宫漏到湖边。三更好月十分魄，万里无云相通天。」案各诗所云，如长日念书，夜凉待月，碻是家园游赏情景。淑真它作，多念念亲念远之意，此独否则。《依绿亭》云「风传宫漏到湖边」，当是寓钱塘作、不在于归后也。］夫家姓氏失考。似初应礼部试，（本诗、《贺东谈主移学东轩》云：「一轩超逸正东偏，屏弃嚣尘聚简篇。好意思璞莫辞雕作器，涓流终见积成渊。谢班难继予惭甚，颜孟堪希子勉旃。鸿秸羽仪当养就，飞腾早晚看冲天。」《送东谈主赴礼部试》云：「春闱报罢已三年，又向西风促去鞭。屡饱读莫嫌非作气，一飞当自卜冲天。贾生少达终何寓，马援才高老更坚。大抵功名无早晚，平津今见起甾川。」案二诗似赠外之作。）其后官江南者。（本诗、《春日书怀》云：「从宦东西不目田，亲帏沉泪长流。」《寒食咏怀》云：「江南寒食更风致，丝管纷纷逐胜游。春色面前无限好，念念亲怀土自多愁。」案二诗言亲帏沉，念念亲怀土，当是于归后作。）淑真从宦，常往复吴、越、荆、楚间。（本诗、《舟行即事》其六云：「岁暮海角客异乡，扁舟今又渡潇湘。」《题斗野亭》云：「地分吴楚界，东谈主在斗牛中。」案《舟行即事》其二云：「白云遥看有亲庐。」其四云：「目断亲帏瞻不到。」其七云「庭闱献寿阻传杯。」又，《秋日得书》云：「已有归宁约。」足为于归后远隔之碻證。）与曾布妻魏氏为词友，（《御选历代诗馀》词东谈主姓氏。）尝会魏席上，赋小鬟妙舞，以飞雪满群山为韵，作五绝句。又宴谢夫东谈主堂有诗，今并载采集。淑真生平大略如斯。旧说悠廖，其说有三。其父既曰宦游，又尝属意清玩，东园诸作，可想见其门第，何至下嫁庸夫，一證也。估客民妻，何得有从宦东西之事，二證也。（案本诗，《江上阻风》云：「拨闷喜陪尊有酒，供厨不虑食无钱。」《酒醒》云：「梦回酒醒嚼盂冰，侍女贪眠唤不应。」《睡起》云：「侍儿全不知东谈主意，犹把梅花插一枝。」淑真诗，凡言起居服御，绝类群众口气，不同估客民妻。若近日《西青散记》所载贺双卿诗词，则诚村僻小家语矣。）魏、谢群众，岂友驵妇，三證也。淑真之诗，其词婉而意苦，憋屈而难明。那时局迹，别无记录可考。以意揣之，或者其夫远宦，淑真未必皆从。容有窦滔阳台之事，未可知也。（本诗《恨春》云：「春光正好多风雨。恩爱方深柰永别。」《初夏》云：「待封一掬伤心泪，寄与南楼寡情东谈主。」《梅窗书事》云：「清香未寄江南梦，偏恼幽闺独睡东谈主。」《惜春》云：「愿教青帝长为主，莫遗纷纷点翠苔。」《愁怀》云：「鸥鹭鸳鸯作一池，应知羽翼不相宜。东君是与花为主，一任多生连理枝。」案《愁怀》一首，大似讽夫纳姬之作。近有才妇讽夫纳姬诗云：「荷叶与荷花，红绿两相当。鸳鸯自有群，鸥鹭莫入队。」政与此诗闇合。《游览志馀》改后二句作「东君不与花为主，何似休生连理枝。」以为厌薄其夫之佐證。何乐为此，其心性殆不可知。）它如《念念亲》、《感旧》诸什，意各有指。以證《断肠》之名，（案淑真殁后，端礼辑其诗词，名曰《断肠集》，非淑真自名也。）尤为非是。《生查子词》，今载《庐陵集》第一百三十一卷，（《四库撮要》）宋曾慥《乐府雅词》、明陈耀文《花卉粹编》，并作永叔。慥录欧词特慎。《雅词》序云：「那时或作艳曲，谬论为公词，今悉删除。」此阕适在选中，其为欧词明甚。余昔校刻《汲古阁未刻本断肠词》，跋语中详记之。兹复箸于篇。○朱淑真菊花诗曩余撰词话，辨朱淑真《生查子》之诬，多据采集诗比勘事实。沈匏庐先生《瑟榭丛谈》云：「淑真《菊花诗》『宁可抱香枝上老，不随黄叶舞秋风』，实郑所南《自题画菊》『宁可枝端抱香死，何曾吹落北风中』二语所本。志节皦然，即此可见。」其论亦据本诗，足补余所未备，亟记之。○朱淑真北宋东谈主朱淑真词，自来选家列之南宋，谓是文公侄女，或且以为元东谈主，其误甚矣。淑真与曾布妻魏氏为词友。曾布贵盛，丁元祐以后，崇宁过去，大不雅元年卒。淑真为布妻之友，则是北宋东谈主无疑。李易安时间，犹稍后于淑真。即以词格论，淑真清空婉约，纯乎北宋。易安笔情近浓至，意境较沈博，下开南宋习惯，非所诣不相若，则时会为之也。《池北偶谈》谓淑真《璿玑图记》，作于绍定三年。绍定当是绍圣之误。绍定、理宗改元，已近南宋末季。浙地隶辇毂久矣。记云：「家君宦游浙西。」临安亦浙西，讵容有此称耶。（按临安府属浙西路，直至宋末未改。）○朱淑真书有拓本《玉台名翰》，元题香闺秀翰，槜李女史徐范所藏墨迹。（范为白榆山东谈主贞木女兄，跛足，不字，自号蹇媛。）凡晋卫茂漪、唐吴采鸾、薛洪度，宋胡惠斋、张妙静，元管仲姬，明叶琼章、柳如是八家。旧尚有长孙后、朱淑真、沈清友、曹比玉四家，已佚。卷尾当湖沈彩跋，（彩字虹屏，陆烜妾。）亦残败，馀俱完好意思。向藏嘉兴冯氏石经阁。谈光壬辰，宜兴程朗岑大令（璋）借勒上石。乱后逸亭金氏得之。余顷得标本甚精。并朱淑真书残石别藏某氏者亦得拓本。（正书二十行，不全，字径三分。）淑真书银钩精楷，概要《世说》「贤媛」一门，秩序井然，无非懿行嘉言，而谓驵妇能之乎？「柳梢、月上」之诬，尤不辩自明矣。○易安堵士小像易安堵士三十一岁小像立轴，藏诸城某氏。诸城，古东武，明诚乡里也。余与半塘各得摹本。易安手幽兰一枝，（半塘所藏，改画菊花。）右方政和甲午德父题辞。（「清丽其词，慎重其品，菟裘归计，真堪偕隐。」）左方吴宽、李澄中各题七绝一首。按沈匏庐先生（涛）《瑟榭丛谈》：「长白普次云太守（俊），出所藏元东谈主画李易安小照索题，余为赋二绝句」云云，未知即此本否。（易安别有「荼蘼春去」小影。）○云巢奇石易安照初临本，诸城王竹吾前辈（志修）旧藏。竹吾又蓄一奇石，高五尺，玲珑透豁，上有「云巢」二字分书。下刻「辛卯九月，德父、易安同记」。见寘王氏仍园竹中。辛卯，政和改元，是年易安二十八岁。○宋词东谈主遭逢元以词曲取士，于载籍无徵。唯宋时词东谈主遭逢极盛。淳熙间，御舟过断桥，见酒肆屏风上，有《风入松》词。高宗称赏良久，宣问何东谈主所作，乃太学生俞国宝也，即日予释褐。（《中兴词话》。）是真以词取士矣。淳熙十年八月，上奉两殿不雅潮浙江亭。太上谕令侍宴官各赋《酹江月》一曲。至晚进呈，以吴琚为第一。（《乾淳起居注》。）是以词试从臣，且评定甲乙矣。政和癸巳，大晟乐府告成，蔡元长荐晁次膺赴阙下。会禁中嘉莲生，进《芙蓉并蒂》词称旨，充大晟协律。（《能改斋漫录》。）李邴少日作《汉宫春》，脍炙东谈主口。时王黼为首相，忽招至东阁，开宴，延之上坐。落发姬数十东谈主，皆绝色。酒半，群唱是词侑觞，大醉而归。数日有馆阁之命。不数年，遂入翰苑。（《玉照新志》。）是皆以词得官矣。词衰于元，唯曲盛行。士夫精研宫律者有之，未闻君相之提［龠昌］（不归按：古文「唱」字。）。词曲取士之说，不知何据而云然也。○望江南词诬欧公《词苑丛谈》卷十《辨證》有云：「王铚《默记》，载欧阳公《望江南》双调：『江南柳，叶小未成阴。东谈主为丝轻那忍折，莺怜枝嫩不胜吟。留取待春深。十四五，閒抱琵琶寻。堂上簸钱堂下走，恁时相见已留意。何况到如今。』初，欧公有盗甥之疑，上表自白云：『丧厥夫而无托，携幼女以来归。张氏此时，年方七岁。钱穆父素恨公，笑曰：『正是学簸钱时也。』愚按欧公词出《钱氏私志》，盖钱世昭因公《五代史》中多毁吴越，故诋之。此词不足信也。」（《丛谈》止此。）按周淙《辇下纪事》云：「德寿宫刘妃，临安东谈主。入宫为红霞帔。后拜贵妃。又有小刘妃者，以紫霞帔转宜春郡夫东谈主。进婕妤。复封婉容，皆有宠。宫中号妃为大刘娘子，婉容为小刘娘子。婉容入宫时，年尚幼。德寿赐以词云：『江南柳，软绿未成阴。攀折尚怜枝桠小，黄鹂飞上力难禁。留取待春深。』」（《纪事》止此。）德寿之词与《默记》所传欧公之作，仅小异耳。钱世昭《私志》称彭城王钱景臻为先王。景臻追封，当建炎二年，世昭为景臻之孙，愐（景臻第三子。）之犹子。以时间考之，亦南宋中世矣。（《四库全书撮要》、于钱世昭、王铚时间，并未考定详碻。）窃疑后东谈主就德寿词衍为双调以诬欧公，世昭遂录入《私志》，王铚因载之《默记》。唯钱穆父固与欧公同期。然公词既可假托，即自白之表，穆父之言，亦何不可造作之有？窃意欧阳文华集，未必有此表也。（按：欧阳全采集有此表。）○左誉词词苑丛谈引王仲言云：「左誉字与言，策名后藉甚仕途。钱唐幕府乐籍有张芸女秾，色艺妙宇宙，誉颇顾之。如『盈盈秋水，浅浅春山』、『帷云剪水，滴粉搓酥』，皆为秾作。后秾委身立勋大将，易姓章，对大国。绍兴中，因觅官行阙，暇日访西湖两山间，忽逢车舆甚盛，一丽东谈主搴帘顾誉而颦曰：『如今若把菱花照，犹恐邂逅是梦中。』视之，秾也。君恍然悟入，即荡袖东渡，一意佛门。」按《中兴军功录》：「张俊之爱妾张氏，即杭妓张稼也，颇知书。柘皋之役，俊贻书属以家事，张答书引霍去病、赵云不问家事为言，令勉报国。俊以其书进，上大喜，亲书奖谕赐之。」乃知所谓立勋大将，即俊矣。《中兴军功录》，刻入江阴缪氏《藕香簃丛书》。○程正伯非东坡中表杨升庵《词品》云：「程正伯，东坡中表之戚也。」毛子晋《书舟词跋》云：「正伯与子瞻，中表昆仲也。」二家之说，于它书未经见。据王季平《书舟词序》，季平实与正伯同期。东坡卒于建中靖国元年辛巳，季平《书舟词序》作于绍熙五年甲寅。上距东坡之卒，凡九十三年。正伯与东坡，安得为中表昆仲乎。考《东坡诗集》《送表弟程六之楚州》一首，施元之注云：「东坡母成国太夫东谈主程氏，眉山著姓。其侄之才，字正辅，第二。之元字德孺，第六，即楚州。之邵之懿叔，第七。」正伯之字与懿叔大约类似，殆即中表之戚之说所由来欤。子晋不考，遂沿其讹。其不曰中表之戚，而曰中表昆仲，又未知别有所据否矣。升庵述旧之言，本属不尽确切、此其［足炙］（不归按：即古蹠字）盭之尤者。○月中桂子程珌《洺水词》，《西江月·壬辰自寿》首句「天上初秋桂子」，自注：「今岁七月，月中桂子下。」《织馀琐述》谓：「此典绝新，惜语焉弗详。」按宋舒岳祥《阆风集》，有《月中桂子记》，可与程词印證。唯岁月不同。《记》云：「余童丱时，先祖拙斋翁夜课余念书。会中秋，月色浩然。闻瓦上声如撒雹，甚怪之。先祖曰：此月中桂子也，我少频繁得之天台山中。呼童子就西厢天井烛之，得二升许。其大如豫章子，无皮，色如白玉，有纹如雀卵。其中有仁，嚼之作脂麻气息。馀囊之，杂菊花作枕。其打理不尽洒落砖罅甓缝者，旬日后辄出树。子叶柔长如荔支，其底粉青色，经冬犹在，便可尺馀。儿戏不甚恻隐，徙植盆斛，往往失其地方矣。是后未之见也。每遇中秋月明，辄忆此时局。本年五十九，对月怅然。此至清之精英也。今若有此，定汲井花水咽下也。」（原注：是岁为丁丑，宋景炎二年，元至元十四年。）此事唐亦有之。《摭言》云：」垂拱四年三月，桂子降于台州临县界，十馀日乃止。司马盖诜、安抚使狄仁杰以闻，编之汗青。」《南部新书》云：「杭州灵隐山多桂树。僧曰：月中桂也。至今中秋夜，往往子坠。」《脞说》云：「张君房为钱塘令，宿月轮山。寺僧报曰：桂子下塔。遽登榻望之，纷纷如烟雾。回旋成穗，散坠如牵牛子，黄白相间。」盖屡见不一见，春夜亦有之矣。白香山《忆江南》云：「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」又，《虔州天竺寺》诗云：「遥想吾师行谈处，天香桂子落纷纷。」皆赋此事。○旧刻认真四印斋所刻《稼轩词》，覆大德广信本。《木兰花慢·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》云：「追一火事，今不见，但山川满目泪沾衣。」用《史记·淮阴侯传》「臣追一火者」语。它本「追」并作「兴」，直是臆改。此旧刻是以认真也。○辛婿工词宋陈成父，子汝玉，宁德东谈主。辛弃疾持宪节来闽，闻其才名，收受宾席，妻以女。有和《稼轩词》《默斋集》，藏于家。见《万姓统谱》。辛婿工词，庶几玉润，惜所作无传。○紫霞翁落款临桂白龙洞，有紫霞翁落款，《桂胜名胜志》、《谢志金石略》并未载。象州郑小谷先生（献甫）《补学轩文集》《白龙洞记》云：「壁间有『白龙洞』三大字，其旁又有紫霞翁落款。」则先生亲见之矣。按宋杨缵，字继翁，号守斋，又号紫霞翁，洞晓律吕，著有《作词五要》，刻入姜白石（按：应为张玉田）《词源》。《浩然斋雅谈》云：「缵本鄱阳洪氏，恭圣太后侄杨石子麟孙夭折，祝为嗣。仕至司农卿、浙东帅。」不闻有迁谪之事，不知何因游吾粤也？周公谨《九日登高》，《徵招》换头云：「肠断紫霞深，知音远，寂寂怨琴凄调。」歇拍云：「楚山远，《九辩》难招，更晚烟残照。」吾邑远在楚南，周词云云，可为霞翁游粤之證。○六么令词名《六么令》，「么」字近东谈主写稿「幺」，一说作为「么」，作「幺」误。「么」是宋曲谱字。按白石自制曲《扬州慢》「尽荠麦青青」「荠」字，《长亭怨慢》「绿深门户」「门」字，《淡黄柳》「明朝又寒食」「又」字，旁谱并作「么」，（它词尚多见。）今「上」字也。「六么」之「么」，未知是否即今「上」字之「么」。然作「幺么」谊亦未优，不如作「么」，较近声律家言也。○通字作去声梦窗词，《扫花游·赠芸隐》云：「暖逼书床，带草春摇翠露。」《江神子·赋洛北碧沼小庵》云：「不放啼红流水透宫沟。」「逼」字、「透」字，宋本并作「通」，注「去声」。作「逼」、作「透」，皆后东谈主臆改，不知古音故也。明杨铁崖《东维子集》，《五月八日纪游三十六天洞灵洞诗》云：「牛车望气待箸书，螺女行厨时进供。胡麻留饭阮郎来，林屋刺船毛父通。王生石髓堕手坚，吴客求珠空耳缝。」此诗凡十六韵，皆「送」、「宋」韵。「通」字可作去声，此亦一證。○尚友录可资校阅明绥安廖用贤《尚友录》，至寻常之书也。閒亦可资校阅，信开卷故意矣。《杨春白雪》卷四，有雷北湖《善事近》「梅片作团飞」云云，外集有雷春伯《沁园春·官满作》「问讯故居」云云。钱唐瞿氏刻本《杨春白雪》，卷端词东谈主姓氏爵里，遂误分雷北湖、雷春伯为二东谈主。非论爵里，并其名弗详也。雷应春，字春伯，郴东谈主。以诗擅名，屡官监察御史。首疏时相，继忤显赫，出知全州，弗就。隐退北湖。后知临江军，安静不扰。尝欲城新涂以备不意，当路阻之。及己未之乱，临江仓猝无备，东谈主始服其预知。所著有《洞庭》、《玉虹》、《日边》、《盟鹤》、《清江》诸集。偶检《尚友录》得之，不错订瞿刻《杨春白雪》之误。○韩玉有二竹垞《词综》录金东谈主韩玉词三首，列王特起后，赵秉文前。宋有两韩玉。其一《金史》有传，字温甫，北平东谈主，明昌五年进士，官至河平军节度副使。其一绍兴初由金挈家而南，授江淮都督府计较军事，见叶绍翁《四朝闻见录》，著有《东浦词》。金韩玉字温甫者，未闻其能词也。宋韩玉《东甫词》一卷，刻入《汲古阁六十家词》。竹垞《词综》所录《感皇恩·广东与康伯可》「远柳绿含烟」阕，《减字木兰花·赠歌者》「香檀素手」阕，《贺新郎》「柳外莺声碎」阕，并在卷中。可知竹垞误宋韩玉为金韩玉矣。（金韩玉不应有广东之行，与康伯可唱酬，是亦一證。）［按：韩玉于隆兴初反正，《四朝闻见录》传本误隆兴为绍兴。］○渺渺兮予怀望苏文忠《前赤壁赋》：「桂棹兮兰桨。击空明兮溯流光。渺渺兮予怀。（句）望好意思东谈主兮天一方。」幼年塾诵，如斯断句。比阅刘尚友《养吾斋词》，《沁园春·隐括前赤壁赋》，起调云：「壬戌之秋，七月既望，苏子泛舟。」「七月」句下自注：「『望』效公予怀望，平读。」始知宋东谈主读此二句，乃于「望」字断句叶韵。句各六字，亟记之，以正幼读之误。尚友，名将孙，入元抗节不仕，须溪之肖子也。○陈著凤花词四明陈先生（著）《本堂词》，有《赏凤花》、《庆春泽》二首，《水龙吟》、《声声慢》各一首。此花近今所无。本堂句云：「飞红舞翠接待。」又云：「怕惊尘涴却，翠羽红翎。」略可想见花之形色。又云：「杜鹃啼正忙时，半风半雨春悭霁。酴醾未过，樱甜初熟，梅酸微试。」则开时在暮春矣。元任士林《松乡先生文集》有《凤花赋》云：「花出鹤林。」（当即鹤林寺。）士林字叔寔，亦四明东谈主。○中州乐府刻本得九峰书院刻本《中州乐府》，每叶十六行，行十六字，连序跋共九十叶。前有嘉靖十五年汉嘉彭汝寔序，称「《中州乐府》，金尚书令史元遗山集也。凡三十六东谈主，一百二十四首，以其父明德翁终焉。东谈主有小叙志之。蜀左辖俨山陆先生偶得是编，图刻之。嘉定守贵阳高登，遂刻之九峰书院。」后有属吏麻城毛凤韶跋。汲古阁刻《中州集》，据明宏治刻本。刻乐府即据此本。子晋识云：「小传已见诗集，不复赘。」殊不知邓千江、宗室文卿、张信甫、王玄佐、折元沣五东谈主，俱未见诗中。小叙一概删去，不免失检。书贵旧刻，益信。钱塘丁氏善本堂所藏《中州集》，亦弘治刻本，乐府亦即此本。（又一写本，并依毛氏复刻本。）弘治刻《中州集》，未刻乐府。嘉靖刻乐府，不附庸《中州集》。毛氏复刻，乃打成一片耳。○中州元气集和煦劳氏丹铅精舍校《遗山乐府》，屡引《中州元气集》。钱竹汀先生《补元史艺文志》，《中州元气》十册，在词曲类。是书劳犹及见，当非久佚。唯曰十册，疑是写本未刻，故未分卷。则访求尤不易矣。晚近弁髦精雅，旧书时复畅通，容犹有得见之望，未可知耳。○张校本遗山乐府臆改《遗山乐府》张家薡校本，末附《订误》。其《鹧鸪天》云：「游水多负酒家钱。」《订误》云：「钱」，元误「船」，今正。按遗山有《浣溪沙》云：「游水争赴酒船中。」可證《鹧鸪天》句「船」字非误。张校臆改，误也。《晋书》毕卓云：「游水酒船中，便足了一世。」○仆散汝弼词金古斋仆散汝弼，字良弼，官近侍副使。《风致子·过华清作》云：「三郎幼年客，风致梦，绣岭蛊瑶环。看浴酒发春，海棠睡暖。笑波生媚，荔子浆寒。况此际，曲江东谈主不见，偃月经无端。羯饱读数声，翻开蜀谈。霓裳一曲，舞破潼关。马嵬西去路，愁来无会处，但泪满关山。赖有紫囊来进，锦袜传看。叹玉笛声沈，楼头月下。金钗信杳，天上东谈主间。几度秋风渭水，落叶长安。」正大三年刻石临潼县。今存。词笔藻耀高翔，极慨慷低徊之致。其「浴酒发春」，「笑波生媚」，句法矜真金不怕火，雅近大众。唯起调云「三郎幼年客」，则误甚。案唐玄宗生于光宅二年乙酉，而杨妃以天宝四年乙酉入宫。玄宗年已六十一，何得谓「三郎幼年」耶。「但泪满关山」，「但」字衬。○四雨误作四面苕溪渔隐丛话：「梨花一枝春带雨」，「桃花乱落如红雨」，「小院（按：应作院落。）深沈杏花雨」，「黄梅时节家家雨」，皆古今诗词之警语也。予尝欲作一亭子，四面皆植花一色，榜曰「四雨」，岂欠安哉！《贵耳集》：陈秋塘（善）与林邦翰论诗及四雨句，陈谓「梨花一枝春带雨」似茉莉花，「珠帘暮卷西山雨」似含笑花，「桃花乱落如红雨」似檐葡花，王荆公以为总不如「院落深沈杏花雨」乃似阇提花。邦翰曰：「此论不独诗评，乃花谱也。」彭巽吾词《蝶恋花》云：「四面亭前，面面看花坐。」《读画斋丛书》本元《草堂诗馀》，「四面」作「四雨」，当是巽吾用胡元任或陈秋塘语。胡云：「作亭子，榜曰四雨」，尤与彭词合。作「四面」者误也。○耳重目眩《汉书·黄霸传》：「霸曰：许丞廉吏，虽老尚能拜起送迎，正颇重听何伤。」「重」，传容切。元刘敏中《中庵诗馀》，《南乡子·老病自戏》云：「耳重目眩多。行则［危支］（不归按：同攰，疲极。）危语则讹。」「耳重」即「重听」，读若「轻重」之「重」，仅见。○安熙题龙首峰《韩子·通解》：「伯夷哀宇宙之偷且以彊，则服食其葛薇，逃山而死。」元安敬仲（熙）《默庵乐府》，《石州慢·寄题龙首峰》云：「拟将书剑，西山采蕨食薇，自应不属春风管。」「采蕨食薇」改「服食葛薇」，较典雅。○倚声字之始渔洋《倚声集序》云：「书成，邹子命曰《倚声》。陆游有言，唐夸口中后，诗家日趣微薄，会有倚声作词者，颇摆落故态，适与六朝跌放诞意气差近。厥义盖取诸此。」按《唐书·刘禹锡传》：「禹锡斥朗州司马，州接夜郎诸夷，每祠，歌《竹枝》饱读励。禹锡倚其声，作《竹枝词》十馀篇。」「倚声」字始此。○声家宋东谈主工词曲者称「声家」，一曰「声党」，见《碧鸡漫志》。词曲曰「韵令」，见《清波杂志》。唐刘客东谈主《董氏武陵集纪》：「兵兴已还，右武尚功。公卿医生以忧济为任，不暇器东谈主于文什之间。故其风浸息。乐府协律，不可足（原注：去声。）新词以度曲。夜讽之职，寂寥无纪。」「夜讽」字甚新，殆即新词度曲之谓。刘用入文，必有所本。○脉脉不得语古诗「脉脉不得语」，宋词「脉断」字作「脉」，误。○寒食禁火寒食禁火，相传因介之推事，犹端午竞渡，因屈原也。洪武本《草堂诗馀》，陆放翁《春游摩诃池》，《水龙吟》「禁烟快要」句注云：「《周礼》：司烜氏，仲春以木铎徇火，禁于国中。」此别一说。○顾从敬刻草堂诗馀明嘉靖庚寅，上海顾汝所（从敬）所刻《草堂诗馀》，虽剞劂未精，其所据依、却是宋刻旧本，未经明东谈主增羼。词后有笺者约十之三四，初学诵习最宜。蕙风词话·卷五 况周颐○明词不尽纤靡伤格世讥明词纤靡伤格，未为允协之论。明词大众少，浅显，芜率之失多，诚不足当宋元之续。唯是纤靡伤格，若祝希哲、汤义仍、(义仍工曲，词则敝甚。)施子野辈，偻指不过数家，何至为整体诟病。洎乎晚季，夏节悯、陈忠裕、彭茗斋、王凄斋诸贤，含婀娜于刚健，有风骚之遗则，庶几纤靡者之药石矣。国初曾天孙、聂先辑《百名家词》，多沈著浓厚之作，明贤之流风馀韵，犹有存者。词格纤靡，实始于康熙中。《倚声》一集，有以启之。采集所录小慧侧艳之词，十居八九。王阮亭、邹程村同操选政，程村实主之，引阮亭为重汉典。而为现代钜公，遂足振荡习惯。世知阮亭论诗以神韵为宗，明清之间，诗格为之一变。而词格之变，亦自托阮亭之名始，则罕知之。而执明东谈主为之任咎，讵不诬乎？○陈高声词陈高声词、全明不可有二。《坐隐先生草堂馀意》，甲辰春，半塘假去，即付手民，盖亦契赏之至。写样甫竞，半塘自扬之苏，婴疾遽歾。元书及样本并失去，不复可求。其词境大约在余心目中，兼《乐章》之敷腴，《清真》之沈著，《漱玉》之绵丽。南渡作者，非上驷未易方驾。明词往往为东谈主指摘，一陈先生推掩百瑕而有馀。是书失传，明词之不悠然，半塘之隐恫矣。高申明铎，笔名七一居士；下邳东谈主，家上元，睢宁伯陈文曾孙。正德间，袭济州卫训导。有《秋碧轩集》五卷、《香月亭集》、（卷数未详。）《秋碧乐府》二卷、《梨云寄傲词》、《草堂馀意》各一卷。（余所得钜帙逾百叶，卷数不复牵挂。）并见《千顷堂书目》。高声精研宫律，东谈主称「乐王」。又善谑，尝居京师，戏仿月令云云，见顾起元《客座赘语》。又有《四时曲》，《与徐髯仙联句》。○杨用修杜撰李后主词杨用修席芬名阀，涉笔瑰丽。自傲见闻赅博，不恤杜撰肆欺。迹其忍俊不禁，信有奇念念趣话，非寻常才俊所及。尝云：李后主《捣练子》「深院静」、「雾鬓乱」二阕，曩见一旧本，并是《鹧鸪天》：「塘水初澄似玉容。所念念犹在永别中。谁知九月初三夜，露似珍珠月似弓。深院静，小庭空。断续声随断续风。无奈夜长东谈主不寐，数声和月到帘拢。」「节候虽佳景渐阑。吴绫已暖越罗寒。朱扉日暮无风掩，一树藤花独自看。雾鬓乱，晚妆残。带恨眉儿远岫攒。斜托香腮春笋嫩，为谁和泪倚阑干。」以「塘水初澄」譬如玉容，其为妙肖，匪夷所念念。「雾鬓乱」阕前段，尤能以画家白描法，形容一极贞静之念念妇。绫罗閒之暖寒，非深闺弱质，工愁善感者，体会不到。「一树藤花」，确是东谈主家庭院景物。曰「独自看」，其殆《白华》之诗，无营无欲之旨乎。「扉无风而自掩」，境至清寂，暗昧少尘。如斯云云。可知「远岫眉攒」「倚阑和泪」，皆是至真至正之情，有合风东谈主之旨。即词境词格亦与之俱高。虽重光复起，宜无閒然。或犹讥其响壁虚造，宁非固欤。○王泰际词宇内冷凌弃物，莫如山水。面前循山一径，行水片帆，乃至目极不到，即是海角。古今永别东谈主，何一非山水为之閒阻。明王泰际《浪淘沙》云：「多应身在翠微閒。归看双鸾妆镜里，相通春山。」由冷凌弃说到多情，语怨而婉。陈伯阳《如梦令》云：「立马怨江山，何故将东谈主隔限。」亦先得我心。按《苏州府志》：「王泰际，字内三，崇正癸未进士。性至孝，归省，值国变，北望号恸，与同庚黄淳耀约偕隐。乙酉兵乱，淳耀昆仲并以身殉。泰际以亲故，避难故庐，构堂三楹，曰寿砚。自号砚存老东谈主，闭户著书，踪影不入城市，四十年如一日，卒年七十有七。门东谈主谧曰贞宪。著有《冰抱集》。」内三先生固深于情者，宜其能为情语也。○王廷相词明王子衡（廷相）《苏幕遮》云：「意绪几何容易辨。说与冷凌弃，只作閒愁怨。」閒愁怨，皆不得已之至情，子衡未会斯旨。王姜斋先生《江城梅花引》云：「飞霜。飞霜。夜何长。有铭记。自铭记。」閒愁怨枨触于不自知，所谓「有铭记自铭记」也。姜斋盖有铭记者。○弇州山东谈主词弇州山东谈主《临江仙》后段云：「我笑残花花笑我，此时憔悴休争。来年春到便分明。五原无限绿，难染鬓千茎。」意足而笔能达，出语不涉尖。《春云怨》歇拍云：「未举尊前，乍停杯后，半晌尽堪白首。」极空灵沈著之妙。凡俗以纤丽之笔作情语，视此岂止高下床之别。○夏完淳以灵均辞笔为词明夏节悯完淳，年十七放胆难，词东谈主中未之有也。其《大哀》、《九哀》诸作，庶几趾好意思楚骚。夫以灵均辞笔为长短句，虚伪不工者乎。谢枚如称其所作如猿唳、如鹃啼，略得其似。唯所举《鹊踏枝》、《千秋岁》二阕及《一斛珠》、《忆天孙》断句，则犹非致使者。《鱼游春水·春暮》云：「离愁心上住。卷尽重帘推不去。帘前青草，又送一番愁句。凤楼东谈主远箫如梦，鸳枕诗成机不语。两地相念念，半林烟树。犹忆那且归路。暗浴双鸥催晚渡。海角几度书回，又逢春暮。流莺已为啼鹃妒，蝴蝶更禁丝两误。十二时中，情感无数。」《婆罗门引·春尽夜》云：「晚鸦飞去，一枝花影送薄暮。春归不阻重门。辞却江南三月，何处梦堪温，更阶前新绿，空锁芳尘。随风摇曳。云不须兰棹朱轮。唯独梧桐枝上，留得三分。厚情皓魄，恐明宵、还照旧钗痕。登楼望、柳外售魂。」断句《柳梢青·江泊怀漱广》云：「瞑宿吴江，风灯浩大，一晌相念念。」《鹊桥仙·楼夜》云：「猛然听得杜鹃啼，又早是、一轮残月。」○夏完淳烛影摇红节悯词，《烛影摇红》云：「孤负天工，九重自有春如海。佳期一梦断东谈主肠，静倚银釭待。隔浦红兰堪采。上扁舟，伤心欸乃。梨花带雨，柳絮逆风。一番愁债。回来当年，绮楼画阁生光彩。朝弹瑶瑟夜银筝。歌舞东谈主超逸。一自市朝转变。暗销魂、繁华难再。金钗十二，珠履三千，凄凉千载。」声哀以念念，与《莲社词》「双阙中天」阕，托旨略同。○于儒颖句明于儒颖句：「相守何妨日日愁。」情至语不嫌说尽。若个愁东谈主，几生修得。○邹枢谈宫律明邹贯衡（枢）《十好意思词纪》，《梁昭小传》云：「昭动口箫管，稍低于肉。听之若只知有肉，不知有箫管也者。而箫管精蕴，暗行于肉之中。偷声换字，令听者魂消意尽。」此数语精绝。箫管精蕴，暗行肉中，偷声换字，即在其中。声律之微，可由此悟入。如或问宫调之说，举此答之足矣。盖至此，宫律断无分歧，非合宫律，亦断不足语此。能知其神明变化之故，则念念过半矣。本日而谈宫调，已与绝学无殊。古之知音，如白石、紫霞诸贤，何惜例如陈义，明白朗鬯，以诏示后东谈主，有非言语所能形容。即言之未易详细，其委折难期闻者之通晓，因而姑置勿论耳。后之知音，不可首先哲为之印證，尤不敢自信自言之。彼邹贯衡亦未必精研宫律，其谈言微中，则夙昔评歌顾曲，资历之所得深矣。○汤贻汾词国朝汤贞悯，名贻汾，字雨生，武进东谈主。世及云骑尉，官杭州参将。咸丰初，发陷逆金陵，殉难，年逾七十矣。工诗、词、书、画，有《琴隐园集》。明汤胤绩，字公让，凤阳东谈主。初授锦衣百户，亦世职。官延绥参将，殉难。工诗、词，有《东谷遗稿》。两公于四百年间，后先衬映，若合符节，诚佳话也。公让《浣溪沙》云：「燕垒雏空日正长。一川残雨映斜阳。鸬鹚晒翅满鱼梁。榴叶拥花当北户，竹根抽笋出东墙。小庭孤坐懒衣服。」颇清润入格。「拥」字练，能写出榴花之精神。○明季二陆词得旧钞本《明季二陆词》，其东谈主其词皆可传，欲授梓未能也。节具传略，并词数阕如左。陆钰，字真如，海宁东谈主。万历戊午举东谈主，更名荩谊，字仲夫，晚号退庵。九上春官不第，键户箸书，足不入城市。甲申遭变，隐居贡师泰之小桃源。曰：吾乃不足祝开好意思乎。未几，绝食十二日卒。有集十卷。其《射山诗馀》，《曲游春·和查伊璜客珠江元韵》云：「问牡丹开未。正乳燕身轻，雏莺声细。共听《霓裳》，看为雨为云，胡天胡帝。与君行乐处，经回来、辩护都记。携来丝竹东山，几度尊前杖底。鼙饱读东南动地。见下濑楼船，旗帜盛大。不免关情，对楚岭春风，吴江秋水。暗洒枭雄泪。更莫问、年来隐衷。又是午梦惊残，歌声乍起。」前调《再叠韵》云：「渌酒曾笋未？羡肉［月色］丝清，宫浮商细。塞耳休听，任佗雄南越，秦称西帝。青史兴衰处，尽简阅、纷纶难记。不如倚杖临风，一任醉□花底。芳草斜阳藉地。看远树天边，归舟云际。曲里新声，怨羌笛关山，陇西流水。又湿青衫泪。那更惜、阑珊春事。却看杨柳梢头，一轮月起。」前调，《三叠韵》云：「晓日还升未？正虬箭犹传，兽烟初细。鸣鸟閒关，痛精卫炎姬，子规川帝。千载东谈主何处。笑符谶、何劳悬记。安静更拓云蓝，自写新词窗底。窗外光阴随地。才画角飘残，一声天空。竖子成名，念枭雄难问，夕阳流水。独下新亭泪。尽孤独、閒居无事。谁论江左夷吾，关西伯起。」《浪淘沙》云：「松径挂斜晖。閒叩禅扉。故东谈主踪迹久离违。抓手夕阳西下路，未忍言归。此地是耶非。千载依依。采香径外越来溪。碧繶缃绚今尚在，歌舞全稀。」前调云：「高阁俯行云。我一相闻。主东谈主几榻迥无尘。世外兴一火弹指劫，一著输君。回来太湖濆。断霭纷纷。扁舟应笑馆娃东谈主。相比子阳西蜀事，话到残曛。」（原注：「子阳，双白语也。盖有所指。」案「双白」意未详。）○陆宏定词陆宏定，字紫度，号纶山，别字蓬叟，钰次子。九岁能文工诗。与兄辛斋皆名。(按:辛斋名嘉淑，字冰修，真如宗子.其遗稿未见.有《念奴骄》、《望湘东谈主》各一阕，见《词汇三编》。《汉宫春》见《明词综》。)有「冰轮二陆」之目。宏定一世正大，有《一草堂》、《爰始楼》、《宁远堂》诸集。其《凭西阁长短句》，首署「东滨陆宏定著，孙式熊钞存。」（案：当无刻本。）《满路花·花朝辑蒲菊繁蔓图悼一火姬》云：「刀尺好谁贻？又是中庸节。众芳何处也，催鶗鴂。春迟候冷，别院梅花发。抚景堪愁绝。自入春来，风风雨雨才歇。小庭枯蔓，逗的春消息。新条还护取，穿萝薜。当年记谈，纤手亲移植。共倚藤阴月。断东谈主肠，是花期、转瞬狼籍。」《望湘东谈主》云：「记归途过半，家住天南，吴烟越岫飘渺。转瞬秋冬，几回眉月，偏向离东谈主燎皎。急管宵残，疏钟梦断，客衣寒悄。忆临歧、泪染湘罗，怕助饱经世故易老。是尔翠黛慵描，正恹恹憔悴，向予低谈。念此去、谁怜冷煖，关山路杳。才摧手、教款语丁宁，眼底征云缭绕。悔不剪、春雨蘼芜，牵惹愁怀多少。」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云：「花原药坞茫锄去。会底天工意。却移双桨傍渔矶。刚被一轮眉月、照前溪。来霜往露霎时换。都是牵愁案。渐添华发入中年。悔把峻岭流水、者回弹。」宏定娶周氏，名蓥，字西■（不归按：此字上「金」，下二「王」，乃古文「珍」字），郡体裁明辅女。事舅姑至孝，抚侧室子女以慈。好作诗及小词。《别母渡钱塘》云：「未成永逝魂先断，欲计生还路恐难。」《咏杏花》云：「萱草北堂迥昼锦，荆花丛地妒娇姿。」《送外入燕》，《减字木兰花》云：「莫便忘家莫忆家。」惜全阕已佚。○冯西阁词《冯西阁词》，篇幅增于射山，而气派差逊。射山閒涉侧艳，洎乎晚节，夐然河岳日星，乌又以词定东谈主耶？其《小桃红》歇拍云：「终徬徨，只怕有东谈主猜，且寻常相看。」因忆国初东谈主词有云：「丁宁切莫露唐突。真个相怜侬自解，妒眼须防。」此不可与陆词并论。词忌作念，尤忌作念得太过。巧不如拙，尖不如秃，陆无巧与尖之失。○射山词《射山词》，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云：「可怜旧事莫轻忘。且令三年、无梦到高唐。」余甚喜其质拙。《一斛珠》云：「挑灯且殢同君坐。好向灯前、旧誓重盟过。」《醉春风》云：「泪如铅水傍谁收，记记记。却正烦君，盈盈翠袖，拭枭雄泪。」《一络索》云：「一尊衔泪向东谈主倾，拌醉谢、尊前客。」皆佳句。○屈大均落叶词明屈翁山（大均）《落叶词》，（《谈援堂词》。）余卅年前，即喜诵之。「悲落叶，叶落绝归期。纵使归时花满树，新枝不是旧时枝，且逐水流迟。」末五字含有无限凄惋，令东谈主不忍寻味，却又退却已于寻味。又，「清泪好，点点似珠匀。蛱蝶情多元凤子，鸳鸯恩重是花神。恁得不相亲。」「红茉莉，穿作一花梳。金缕抽残蝴蝶茧，钗头立尽凤凰雏。肯忆故东谈主姝。」哀而不伤，亦复可泣可歌。○郑如英词郑如英，字无好意思，小字妥娘。工诗、词，与卞赛、寇湄相颉颃也。《桃花扇》神话《眠香》、《选优》等出，以阿丑之诙谐，作无盐之刻画。肆笔打诨，若瓦巷陋姝，不辨菽麦者然，殆未深考。虞山《金陵杂题》：「旧曲新诗压教坊。缕衣垂白感湖湘。閒开闰集教孙女，身是前朝郑妥娘。」《板桥杂记》谓：「顿老琵琶，妥娘词曲，祇应天上，繁难东谈主閒。」渔洋《秋柳诗》，唐葆年云：「为妥娘作。」风调可想。妥娘诗载《列朝诗选闰集》。所著《红豆词》，《众香集》录五阕。《长相念念·寄期莲生》云：「去悠悠。念念悠悠。水远山高无限头。相念念何日休。见春愁。对春愁。日日春江认去舟。含情空倚楼。」《杨柳枝·游玉隐园》云：「水涨水池春草生。喜新晴。麦苗风急纸鸢轻。过简洁。柳丝帘外轻浮起，乱芳英。戏拈红豆打黄莺。费幽情。」《临江仙·芙蓉亭怀郑奇逢》云：「夜半忽惊风雨骤，晓来寒透衾裯。萧条风光懒登楼。衡阳归雁杳，幽恨上眉头。台空院废东谈主依旧。月沈云淡花羞。芙蓉孤独小亭秋。黄花伤晚落，相对倍添愁。」《小传》云：「无好意思南曲妙姬，丰采清丽，神采秀发，而气度超逸，无脂粉态。独处静室，未尝衒容谐俗。其《咏梅诗》曰：『虚名每被诗家卖，素艳常遭俗眼嗤。开向东谈主閒非得计，倩谁移上白龙池。』得比兴之旨。」○王渔洋红桥词渔洋冶春红桥，风致文华，炤映湖山。《倚声初集》（渔洋、程村同辑）录《红桥怀古》，《浣溪沙》十阕，末注云：「红桥词即席赓唱，兴到成篇，各采其一，以志一时胜事。当使红桥与兰亭并传耳。」那时同游十东谈主，渔洋纪行未详。《倚声集》传本绝少，亟录以备甄扬故者述焉。「北郭青溪一带流。红桥风物眼中秋。绿扬城郭是扬州。西望雷塘何处是。香魂蘦落使东谈主愁。澹烟芳草旧迷楼。」（渔洋三阙存一。）「六月红桥涨欲流。荷花荷叶几时秋。谁翻水调唱凉州。更欲放船何处去，平山堂上古今愁。不如歌笑十三楼。」（杜浚。）「清浅雷塘水不流。几声寒笛画城秋。红桥犹自倚扬州。五夜香昏残月梦，六宫钗落晓风愁。厚情烟树恋迷楼。」（邱象随。）「郭外红桥半酒家。柳阴之下（《词综》作「柳阴阴下」。）有泊车。歌乐隐隐小窗纱。曲水已无黄篾舫，夕阳何处玉钩斜。绿荷开遍旧时花。」（袁于令。）「紫陌青楼女史家。门前偷下六萌车。驱环双臂绾红纱。十二阑干閒倚遍，黄莺啼上内东谈主斜。隔江愁听《后庭花》。」（蒋阶。原评：数首当以此为绝唱。）「一曲红桥三两家。门前过尽卓金车。碧杨深处纺吴纱。疏雨撩风偏细细，晴波受月故斜斜。冷凌弃有念念隔溪花。」（朱克生。）「狭巷朱楼认妾家。捲帘初下碧油车。东风翠袖曳轻纱。岸上莺歌随柳弱，水边燕尾掠波斜。春江流寇可怜花。」（张养重。）「绿树阴浓露酒家。小廊回合引泊车。银筝娇倚杏儿纱。《水调歌头》声未了，曲阑干外蟾光斜。声声渡口卖荷花。」（刘梁嵩。）「隐隐箫声送画桡。迷楼无影见平桥。不须指点已魂销。口岸荷花红冉冉，岸边野草碧迢迢。游东谈主依旧弄新潮。」（陈允衡。）「凤舸龙船泛画桡。江都皇帝过红桥。而今追想也魂销。绣瓦无声春脉脉，罗裙有梦夜迢迢。漫天丝雨咽归潮。」（陈维崧。）安邱曹升六（贞吉）《珂雪词》，亦有追和之作：「几曲清溪泛画桡。绿杨深处见红桥。酒帘歌扇暗香销。白雨跳波红冉冉，青山拥髻水迢迢。三生如梦广陵潮。」神韵绝佳，与诸名辈抗手。○饮水诗纳兰容若为国初第一词手。其《饮水诗》《填词古体》云：「诗一火词乃盛，比兴此焉记。往往欢娱工，不如忧患作。冬郎一世极憔悴。判与三闾共醒醉。好意思东谈主香草可怜春，凤蜡红巾无限泪。草鞋隐衷杜陵知。祇今惟赏杜陵诗。古东谈主且失风东谈主旨，何怪俗眼轻填词。词源远过诗律近。拟古乐府特加润。不见句读错落《三百篇》，已自换头兼转韵。」容若承平少年，乌衣令郎，天分绝高，适承元明词敝甚，欲推尊斯谈，一洗雕虫电刻之讥。独惜享年不永，力量未充，未能胜起衰之任。其所为词，纯纵情灵，纤尘不染，甘受和，白受采，进于沈著浑至何难矣。嘅自容若此后，数十年间，词格愈趋愈下。东南操觚之士，往往高语清空，而所得者薄。接力新艳，而其病也尖。微特距两宋若天壤，甚且为元明之罪东谈主。筝琶竞其繁响，兰荃为之不芳，岂容若所及料者哉。○容若词与顾梁汾皆名容若与顾梁汾交谊甚深，词亦皆名，而梁汾稍不逮容若，论者曰：失之［月色］。○饮水词《饮水词》有云：「吹花嚼蕊弄冰弦。」又云：「乌丝阑纸娇红篆。」容若短调，轻清婉丽，诚如其自谈所云。其慢词如《风致子·秋郊即事》云：「平原草枯矣。重阳后，黄叶树骚骚。记玉勒青丝，落花时节，曾逢拾翠，忽听吹箫。今来是，烧痕残碧尽，霜影乱红凋。秋水映空，寒烟如织，皂雕飞处，天惨云高。东谈主生须行乐，君知否，容易两鬓萧萧。自与东君作别，刬地败兴。算功名何许，此身博得，短衣射虎，沽酒西郊。便向夕阳影里，倚马挥毫。」意境虽不甚深，风骨渐能骞举，视短调为有进，更进，庶几沈著矣。歇拍「便向夕阳」云云，嫌夷易无远致。○饮水名本五灯会元「如鱼饮水，心里罕有。」谈明禅师答卢行者语，见《五灯会元》。纳兰容若诗词定名本此。○梁汾施舍汉槎事梁汾施舍汉槎事，词家纪载綦详。惟《梁溪诗钞》小传注：「兆骞既入关，过纳兰成德所，见斋壁大书『顾梁汾为吴汉槎违反处』，不禁大恸。」云云，此说它书未载。昔东谈主交谊之重如斯。又《宜兴志·侨寓传》：「梁汾尝访陈其年于邑中，泊舟蛟桥下。吟词至得意处，狂喜，陷落堕河。一时传为好意思谈。」说亦仅见，亟附著之。○梁汾遗闻《香海棠馆词话》及《薇省词钞》梁汾小传后，载顾、成交谊綦详。阅武进汤曾辂先生（大奎、贞悯之祖。）《炙砚琐谈》一段甚新，为它书所未载，亟录如左。「纳兰成德侍中与顾梁汾交最密。尝填《贺新凉》词为梁汾题照，有云：『一日心期千劫在，后身缘、恐结他生里。然诺重，君须记。』梁汾答词亦有『托结来生休悔』之语。侍中歾后，梁汾旋亦归里。一夕，梦侍中至，曰：『文章知已，念不去怀。泡影石光，愿寻息壤。』是夜，其嗣君举一子。梁汾就视之，面容一如侍中，知为后身无疑也，心暗喜甚。弥月后，复梦侍中别去。醒起，急询之，已卒矣。先是侍中有小像留梁汾处，梁汾因隐寓其事，题诗空方。一时绅士，多有和作。像今存惠山草庵贯华阁。云安详龛藏《天香满院图》，容若三十二岁像也。朱邸峥嵘，红阑录曲，老桂十数株，柯叶作深黛色，花如黄雪。容若青袌络缇，伫立如有所忆，貌清癯特甚。禹鸿胪之鼎笔。」○金风停长词或问国初词东谈主，当以谁氏为冠。再三审度，举金风亭长对。问佳构奚若。举捣练子云：「念念旧事，渡江干。青蛾低映越山看。共眠一舸听秋雨，小枕轻衾各自寒。」○竹垞咏绣鞋竹垞《静志居琴趣》，《咏绣鞋》云：「假饶无意与东谈主看，又何用明金压绣。」语意深刻，令东谈主无从置辩。罗泌《咏钓台诗》：「一著羊裘便有心。」通于斯旨矣。○竹垞题玉映楼词《江湖载酒集》，有《点绛唇·题虞夫东谈主玉映楼词集》，后附原词。虞名兆淑，字蓉城，海盐东谈主。按《鹤徵录》：「李秋锦元名虞兆潢，海盐籍。」或蓉城昆弟行也。○朝鲜越南词孙恺似布衣，奉使朝鲜，所进书有《朴闇填词》二卷，名《撷秀集》，封达御前，见蒋京少《瑶华集述》。海邦殊俗，亦擅音阕，足徵本朝文教之盛。庚寅，余客沪上，借得越南阮绵审《饱读枻词》一卷。短调清丽可诵，长调亦有气格。《归自谣》云：「溪畔路，去岁停桡溪上渡。攀花共绕溪前树。重来风景全非故。伤心处。绿波春草薄暮雨。」《望江南》十首，录二云：「堪忆处，晓日听啼莺。百裥细裙偎草坐，半装高屧蹋花行。风景近简洁。」「堪忆处，兰桨泛湖船。荷叶罗裙秋一色，月华粉靥夜双圆。清唱想夫怜。」《沁园春·过故宫主废宅》云：「好个名园，转瞬萧索，不似客岁。忆雕甍绣闼，芙蓉江上，金尊檀板，悲翠帘前。歌扇连云，舞衣如雪，历乱春花飞半天。曾无几，却平芜牧笛，颓岸渔船。悠悠旧事堪怜。况日暮经过倍黯然。但夕阳欲落，照残芳树，昏鸦已满，啼断寒烟。暂驻筇枝，浅斟杯酒，暗祝轻浇废址边。微风里，恍玉箫仿佛，月下遥传。」《玉漏迟·阻雨夜泊》云：「长江波浪急。兰舟叵奈，雨昏烟湿。突兀苦海，总为百忧皆集。历乱灯光不定，纸窗隙、东风潜入。冷气袭。钟残酒渴，诗怀荒涩。猜度碧玉楼中，也背著阑干，有东谈主悄立。彤管鸾笺，一任侍儿打理。谁忍相念念相望，解甚处、山川都邑。休话及。此宵鹃啼花泣。」绵审，字仲渊，公爵。○吴镇松厓词甘肃东谈主词流传绝少。狄谈吴信辰先生（镇）《松厓诗录》，附词一卷。先生由举东谈主官至湖南沅州知府，主讲兰山书院。蚤岁诗学为牛空山入室弟子。其集多名东谈主序跋，如袁简斋、王西庄诸先生，并推许致使。杨蓉裳跋其词云：「叶脱而孤花明，云净而峭峰出。」余评之曰：「铿丽沈至，是能融五代入南宋者。」《点绛唇·天台》云：「水泛胡麻，东谈主间伉俪仙家爱。春风半载。归去迷年代。目下天台，回来云霞碍。郎如再。向时娇态。惟有桃花在。」《玉蝴蝶·赤壁怀古》云：「扼腕炎灵，末季华夏，大局尽入当涂。犹恃专场爪距，窘态南乌。不知权、空劳知备，既生亮、可弗生瑜。快斯须。涨天烟火，百万焦枯。胡卢。昔年此地，虹销霸气，电扫雄图。折戟沈沙，忽然携酒到髯苏。话三分、江山笑汝，成两赋，风月归吾。问樵渔，鲈肥鹤瘦，毕竟谁输。」（后段字字劲伟。）《意铭记·别东谈主》云：「才上离筵。怅嘶风五马，徬徨江干。孤帆天共远，双袖泪频弹。别时易，见时难。尽一霎盘桓。更何时，重园燕玉，再护湘兰。夕阳无限关山。有凄凉飞雁。水咽云寒。梅花虽吐雪，枫叶尚流丹。心上事，不可宽。是旧怨新欢。且暂教，洞庭明月，两处同看。」（换头稼轩胜处。）《忆少年·题桐阴倚石图》云：「飘飘梧叶，团团纨扇，冷冷罗袖。红颜易凋歇，叹凉风依旧。石上绿罗盘左右。乍相偎，远山即皱。侬心镇常热，任苍苔冰透。」（苏辛却无此娟隽。）○蜀语入词蜀语可入词者，四月寒名「桐花冻」，七夕渍绿豆令芽生，名「巧芽」。（桐娟，浙产，孕育蜀中，为余言之，不忍忘也。曩岁庚寅，余客羊城，假方氏碧琳琅馆藏书移写。时距桐娟殂化，仅匝月耳。有《鹧鸪天》句云：「殡宫风雨如除夕，寡情萧郎尚校书。」半老老东谈主最为击节，谓情至语无逾此者，偶忆记之。）○韩氏磨崖题记宋大宁夫东谈主韩氏，《游灵岩不雅音谈场题记磨崖》云：「大宁夫东谈主韩氏朝拜东岳回，游灵岩不雅音谈场。四绝之所，崇峰引翠，宛若屏围。而北主峰［山突］然五里之耸，而肩有殿，号曰證明。谓其如来化迹，祈应如响。于是发精准志，不惧巇崄，乘兴而步其上。仰瞻绀像，欣敬不已。及不雅岩麓，木怪石奇，景与世别。眺寓片时，顿忘尘虑。若□圣力所加。从心之年，焉能至此。于内内省，尤为之幸。仍知名山胜槩，传不诬矣。时政和改元季春念五日，孙男左侍禁曹洙、三班奉职深、右班殿直泾侍行。使女憙奴孙、倩奴乔、□奴□、□奴张、吉奴祝、好意思奴杨、蕊奴朱、采奴薛、珍奴张、望奴董从行。洙谨守题纪嵓石。」使女名入石刻，于此仅见。惜十泐其二，而倩、蕊二名绝韵。余得拓本，珍弆久之，检付装池，为赋《浣溪沙》云：「捧砚亭亭列十眉。云涯暂驻绛纱帷。苕华名姓好谁题。香艳别开金石例，纤秾如见燕环姿。僧弥团扇可无诗。」○词贵有寄词贵有寄予。所贵者走漏于不自知，触发于弗克我方。身世之感，通于性灵即性灵，即寄予，非二物相比附也。横互一寄予于搦管之先，此物此志，千首一律，则是门面语耳，略无变化之陈言耳。于无变化中求变化，而其所谓寄予，乃益非真。昔贤论灵均书辞，或流于放诞怪神，怨怼引发，而不不错为训。为非求变化者之变化矣。夫词如唐之《金荃》，宋之《珠玉》，何尝有寄予，何尝不卓绝千古，何庸为诟谇真之寄予耶。○佳词宜多读诵佛经不必求甚解，多诵可也。读前东谈主佳词亦然。昔东谈主言：「客京都府者日诣厂肆，循览插架，寓目签题，勿庸幡［夗巾］，辄有无形之进益。」通于斯旨矣。少日读名家词，往往背诵如流。询以作者谁氏，辄复误记。盖心目专注，弗遑旁及。沤尹谓余过劲即在是。其知东谈主之言夫。（求甚解即亦可云旁及，此旨至微，盖其所专注，在于甚解以外矣。）○词调愈填愈佳词无不谐适之调，作词者未能熟精斯调耳。昔东谈主自度一腔，必有会心之处。或大众能知之，而俗耳不可悦之。不拘何调，但能填至二三次，愈填愈佳，则我之心与昔东谈主会。简淡生涩之中，至佳之音节出焉。难以言语形容者也。唯所作未佳，则通晓不到。此诣力，不可彊也。○词要有真气灌输涩之中隽永、有韵、有田地，虽至涩之调，有真气灌输其间。其至者，可使疏宕，次亦不失凝重，难与貌涩者谈耳。○融紧要与拙之中问哀而不伤，「顽」字云何诠。释曰：「拙不可及，融重与大于拙之中，茂盛久之，有不得已者出乎其中，而不自知，乃至不可解，其殆庶简直。犹有一言蔽之，若小儿之笑啼然，看似至易，而实至难者也。」○词宜有性灵语信是慧业词东谈主，其少作未能入格，却有不可念念议，不可方物之性灵语，走漏于不自知。斯语也，即使其东谈主中年深造，晚岁树立以后，刻意为之，不复克办。盖纯乎天事也。苟无斯语，以谓若而东谈主者之作，蒙窃未敢信也。○咏物先勿涉呆问：咏物如何始佳？答：「未易言佳，先勿涉呆。一呆典故，二呆寄予，三呆刻画，呆烘托。去斯三者，能成词不易，矧复能佳，是真佳矣。题中之精蕴佳，题外之远致尤佳。自性灵中出佳，从追琢中来亦佳。」○咏物语须沈著以性灵语咏物，以沈著之笔达出，斯为无上上乘。○题咏当有分寸凡题咏之作，遣意当有分寸。譬如题某女士所画牡丹，某女士系守志不字者，词中说牡丹之句，必须按切女士因素，不可稍涉浮薄。后段说到女士，亦宜映合牡丹，即画即东谈主，融成一片。如斯作来，不但并不见难，而况必有佳句。从侔色揣称中出，它题并挪用不得。○真金不怕火字之法《唐秣陵崔夫东谈主墓志》，相传即《会真记》之莺莺。拓本甚旧。或作题词，就馀约定。有「笺碧凝尘」句。「凝」字未惬，屡易字仍未安，终末得「栖」字，不禁赞口络续。此真金不怕火字之法也。蕙风词话·续编卷一 况周颐○姚令威忆天孙姚令威《忆天孙》云：「毵毵杨柳绿初低。浅浅梨花开未皆。楼上情东谈主听马嘶。忆郎归。细雨春风湿酒旗。」与温飞卿「送君闻马嘶」各有其妙，政可参看。○梅溪喜迁莺「诗酒尚堪驱使在，未须管制白头东谈主」，少陵句也。《梅溪词》，《喜迁莺》云：「自怜诗酒瘦，难应接、好多春色。」盖反用其意。○竹山绛都春《竹山词》，《绛都春》换头云：「姬姹。嚬青泫白，恨玉佩罢舞，芳尘凝榭。」「姻娅」之「娅」，从无作活用者。字典亦无别解。唯《字汇补》注云：「娅[女余]，态也。娅音鸦，么加切。」蒋词又叶作去声。按《广韵》作「[宀亚][宀余]」，注：「作态貌」。（按：《尊前集》载和凝词已有「娅姹含情娇不语」句。）○竹山虞好意思东谈主《竹山词》，《虞好意思东谈主·咏梳楼》：「楼儿忒小不藏愁。几度和云飞去、觅归舟。」较「天空识归舟」更进一层。○寄闲翁词寄閒翁《风入松》云：「旧巢未著新来燕，任珠帘、不上琼钩。」用「待燕归来始下帘」句意，立异入妙。《恋绣衾》云：「自不怨东风老。怨东风、轻信杜鹃。」是未经东谈主谈语。○周端臣木兰花慢宋周端臣《木兰花慢》句云：「料今朝别后，它时有梦，应梦今朝。」吕居仁《减字木兰花》云：「来岁花前。又是本年忆昔年。」命意政同，而遣意各极其妙。（按：此则与《词话》卷二第九一则相类，此稍略。）○曹元宠品令曹元宠《品令》歇拍云：「促织儿、声响虽不大，敢教贤、睡不著。」「贤」字作「东谈主」字用，盖宋时方言。至今不嫌其俗，转觉其雅。○于湖菩萨蛮《于湖词》，《菩萨蛮》云：「东风大约吹罗幕。一檐细雨春阴薄。试把杏花看。湿红娇幕寒。佳东谈主双玉枕。烘醉鸳鸯锦。折得最繁枝。暖香生翠帏。」此词绵丽蕃艳，直逼《花间》。求之北宋东谈主采集，未易多觏。○侯彦周赖窟词侯彦周《懒窟词》，《念奴娇·探梅》换头云：「休恨雪小云娇，出群风姿，已觉桃花俗。」颇能为早梅逼真。「雪小云娇」四字连用，甚新。又，《西江月·赠蔡仲常侍儿初娇》云：「有生之年年岁，芙蓉水上精神。幼云娇玉两眉春。京洛那时风姿。」芙蓉句亦妙于逼真。「幼云娇玉」四字亦新。○蒋氏词《梅涧诗话》：金东谈主犯阙，阳武令蒋兴祖死之。其父被掳至雄州驿，题词于壁，调《减字木兰花》云：「朝云横度。辘辘车声如水去。白草黄沙。月照孤村三两家。飞鸿过也。百结痛心无日夜。渐近燕山。回来乡关归路难。」蒋乃靖康间浙西东谈主。词寥寥数十字，写出步步留念，步步凄恻。当兵马流离之际，不难于粗豪，而难于镇静。或许揽景兴怀，非平日学养醇至不办。兴祖以一官一邑，成二取义，过劲于义方之训深矣。雄州，宋隶河北东路，金属中都路，今甘肃宁夏府灵州西南。（按：雄州为河北省雄县，非宁夏。） （按：惠风所引，与传本《梅涧诗话》颇异。诗话原文云：「靖康间，金东谈主犯阙，阳武蒋令兴祖死之。其女为贼掳去，题字于雄州驿中，叙其本末，仍作《减字木兰花》词云云。蒋令，浙西东谈主。其女方笄，好意思神色，能诗词，乡东谈主皆能谈之。此词汤岩起《遗珠弃璧》所载。」蒋兴祖事见《宋史》卷四百五十二《忠义传》七，与《梅涧诗话》合。惠风误以其女为其父。盖自《词苑丛谈》转引，未检原书。）○石屏赤壁怀古《石屏词》，往往作豪放语，绵丽是其本色。《满江红·赤壁怀古》云：「亦壁矶头，一番过、一番怀古。想那时、周郎幼年，气吞区宇。万骑临江貔虎噪，千艘烈炬鱼龙怒。卷长波、一饱读困曹瞒，今如许。江上渡，江边路。形胜地，兴一火处。览遗踪胜读、诗书言语。几度东风吹世换，千年旧事随潮去。间谈旁、杨柳为谁春，摇金楼。」歇拍云云，是本色走漏处。○毛子晋跋石屏词毛子晋跋《石屏词》云：「式之以诗名东南，南渡后宇宙所称『江湖四灵』之一也」。按宋诗东谈主徐照、徐玑、翁卷、赵紫芝，传唐贤宗法，堪称「四灵」。据子晋云云，则又别有「四灵」之目矣。○宋代曲谱《四库撮要》云：「宋代曲谱，今不可见。《白石词》皆记拍于句旁，莫辨其似波似磔，清翠欹斜，如西域旁行字者，节律何在。」考《四库存目》箸录宋张炎《乐府指迷》一卷，《撮要》云：「其书分词源、制曲、句法、字面、虚字、清空、意趣、用事、咏物、节序、赋情、离情（按：此二字原脱。）、令曲、杂论，十四篇。」即《词源》下卷，不知何所本而以沈伯时《乐府指迷》之名名之。而其上卷，则那时并未经见。故于白石谱字，竟不可辨识也。宋燕曲谱字，流传至今者绝鲜。日本贞亨初，（当中国康熙初。）所刻《增类群书类要事林广记》。（吾国西颍陈元靓裁剪。）卷八《音乐举要》，有管色指法谱字，与白石所记政同。卷九《乐星图谱》所列《律吕隔八相生图》及《四宫清声律生八十四调》，于诸谱字之阴阳配合，领悟尤详。卷二文艺类有黄钟宫散套曲，为《愿成双令》、《愿成双慢》，（已上系宫拍。）《狮子序》、《本宫破子》、《赚》、《双胜子》、《急三句儿》等名，首尾声完具，节拍分明。读《白石词》者，得此可资印證。○刘招山一剪梅词有淡远取神，只描取景物，而神致安详言外，此为高手。然不善学之，最易落套。亦如诗中之假王、孟也。刘招山《一剪梅》过拍云：「杏花时节雨纷纷。山绕孤村。水绕孤村。」颇能景中寓情。昔东谈主但称其歇拍三句「一般离念念」云云，未足尽此词佳胜。○潘紫岩南乡子《潘紫岩词》，余最喜其南乡子一阕，（《后村诗话》题云：《镡津怀旧》；《花庵绝妙词选》题云：《题南剑州妓馆》。）小令中能更始，便有尺幅沉之势。词云：「只怕倚阑干。尊驾溪声阁外山。空有旧时山共水，依然。暮雨朝云去不还。相见蹑飞鸾。月下时常认佩环。月又渐底霜又下，半夜。折得梅花独自看。」歇拍尤意境幽瑟。○张武子西江月张武子《西江月》过拍云：「殷云度雨井桐凋，雁雁无书又到。」昔东谈主句云：「江头数尽南来雁，不寄西风一幅书。」此词括以六字，弥觉沉顿。○马古洲海棠春马古洲《海棠春》云：「护取一庭春，莫弹花閒鹊。」用徐干臣：「闷来弹鹊，又搅碎、一帘花影。」可谓善变。○马古洲月华清又，马古洲《月华清》云：「怕里。又悲来老却，兰台令郎。」「怕里」，宋东谈主方言，《草窗词》中屡见，犹言恰提防閒，大致如斯评释，尚须就句意举止用之。○高彦先行香子高彦先，吾广右宦贤也。《东溪词》，《行香子》云：「瘴气如云。暑气如焚。病轻时、亦然十分。沈疴恼客，罪罟萦东谈主。叹槛中猿，笼中鸟，辙中鳞。休负文章，休说经纶，得生还、早已复旧。菱花照影，筇竹随身。奈沈郎尪、潘郎老、阮郎贫。」盖编管容州时作，极写流离困瘁景况，足令数百年后读者为之酸鼻。曩馀自题《菊梦词》句云：「雪虐霜欺，须拌得、鬓边丝。」彦先先生可谓含辛茹苦矣。○曾苍山谒金门曾苍山（原一），曾游吾粤。考《粤西金石略》，临桂雉山、隐山、水月洞，并有淳十二年与赵希囿同游落款。《梅涧诗话》云：「苍山年七岁，赋《杨妃袜》云『万骑西行驻马嵬。淩波曾此堕尘埃。谁知一掬香罗小，踏转开元寰宇来。』盖颖慧绝东谈主者。」其词如《谒金门》云：「梅粉褪。点点雨声春恨。半吐桃花芳意嫩。草痕青寸寸。把酒花边低问。莫解寒深红损。恭候春风晴得稳。琵琶重整顿。」亦以天事胜也。○黄雪舟水龙吟黄雪舟词，清丽芊绵，颇似北宋名作。唯传作无多，殊为憾事。其《水龙吟》云：「柔肠一寸，七分是恨，三分是泪。」盖仿东坡「春色三分，二分尘土，一分流水」之句。所不逮者，以刻镂稍著陈迹耳。其歇拍云：「待问春、怎把千红，换得一池绿水。」亦从「一分流水」句引伸而出。○方秋岩沁园春序方秋崖《沁园春》词，檃括《兰亭序》。有引言「汪彊仲大卿，禊饮水西，令妓歌兰亭，皆不可，乃为以平仄度此曲，俾歌之」云云。大抵循声按折，宋东谈主最为擅长。不徒长短句皆可歌，即前东谈主佳妙文字，亦皆可歌。水西群妓，殆非妙选工歌者。如其工者，则必能歌《兰亭序》矣。它如庾子山《春赋》，梁元帝《荡妇念念秋赋》、《采莲赋》，李太白《惜馀春赋》、《愁阳春赋》，傥付珠喉，未知怎么流好意思。又如江文通《别赋》，谢希逸《月赋》，鲍明远《芜城赋》，李遐叔《吊古战场文》，欧阳文忠《秋声赋》，苏文忠《前后赤壁赋》，皆可选摘某篇某段而歌之。此类可歌之文，尤不胜偻指。红箫铁板，不约而同已。○葛郯信斋词葛郯《信斋词》，《水调歌头·舟回平望过乌戍值雨向晚复晴》云：「应是阳侯薄相，催我胸中锦绣，清附和鸣鸥。」「薄相」犹言游戏，吴阊里语曰「白相」，「白」盖「薄」之声转，一作「孛相」。乌程张鉴《冬青馆诗》，《山塘感旧》云：「东风西月灯船散，愁煞空江孛相东谈主。」○萧闲小重山萧闲《小重山》云：「得君如对好江山，幽栖约、湖海玉孱颜。」比余《咏梅》［清平乐］云：「玉容依旧。便抵江山秀。」略与昔贤闇合，特言外心境不同耳。○毛熙震浣溪沙闺东谈主时妆，鬒发覆额，如黝髹可鉴。以梳之小而绝精者，约正中片发，入其齿中，阔与梳相若，梳齿藏不见，则起为好意思不雅。《花间集》毛熙震《浣溪沙》云：「象梳欹鬓月生云。」清姒尝改为「象梳扶鬒云藏月」，盖赋此也。○程大昌韵令近东谈主称寿五十一岁曰开六，六十一曰开七。程大昌《韵令》，（按：宋东谈主称词为韵令，此以为调名，仅见。）《硕东谈主诞辰》云：「寿开八秩，两鬓全青。颜红步武轻。」自注：「白乐天《开六秩诗》自注云：『年五十岁。即曰开六秩矣。』言自五十一，即为六十纪数之始也。」五十即曰开六，与今小异。（按：《彊村丛书》本程大昌《文简公词》载此词自注所引白乐天注为五十一岁，非五十岁。不知惠风所据何本，或非善本，故有夺字。）○易祓喜迁莺易祓《喜迁莺》云：「难忘年时，胆瓶儿畔，曾把牡丹同嗅。」语小而不纤。极不经意之事，信手拈来，便觉崴蕤绸缪，令东谈主低徊不尽。纳兰成德《浣溪沙》云：「被酒莫惊春睡重，赌书消得泼茶香。那时祇谈是寻常。」亦复工于写情，视此微嫌词费矣。《喜迁莺》歇拍云：「强消遣，把閒愁推入，花前杯酒。」由「碰杯消愁」意翻变而出，亦前东谈主所未有。○李庄靖乐府金李用章《庄靖先生乐府》，《谒金门》序云：「西斋得梅数枝，色香可人，一日为泽倅崔仲明窃去，惊羡不已，因赋此调十二章，以写怅望之怀。」直书窃梅东谈主之官位姓字，此序奇绝亦韵绝。其十二章之目曰：《寄梅》、《探梅》、《赋梅》、《叹梅》、《慰梅》、《赏梅》、《画梅》、《戴梅》、《别梅》、《望梅》、《忆梅》、《梦梅》，细审逐个，却尴尬外寄予，仅仅为梅花作，抑何绸缪留意乃尔。其《寄梅》歇拍云：「为问花閒能赋客，如何心似铁。」亦悱恻，亦蕴藉，直使窃梅东谈主无辞自解免。其后有《太常引·同知崔仲明诞辰》云：「太行沉政声扬，同何处、是黄堂。遗爱几时忘。试听取、东谈主歌《召棠》。锦衣幼年，插花跃马，休负好舒心。三万六千场。但暮暮、朝朝醉乡。」召棠遗爱，于插花幼年得之。窃花东谈主幸得不恶，不失其为花閒能赋，赖此阕为之解嘲。○李庄靖谒金门李庄靖《谒金门》云：「万里无云天绀滑。一轮光清白。」「绀滑」二字，未经前东谈主用过，较「云开见日云破处」，尤为妙于形容。○眉匠词《眉匠词》，竹垞少作，丰满丁氏持静斋藏。○Т庵乐府大江东去《遁庵乐府》，《大江东去》云：「不如闻早，付它夫妻耕织。」《江城子》云：「明日新年，闻早健还家。」《渔家傲》云：「住山活计宜闻早。身世沧溟一沤小。」「闻早」，当是北东谈主方言，《菊轩乐府》中亦两见。（沤尹云：今汴梁城中有此方言，犹言赶早。「闻」读若「稳」。）（按：宋东谈主词中，亦颇有效「闻早」二字者。）○潘元质词郑谷《贫女吟》：「笑剪灯花学画眉。」潘元质词：「旋剪灯花，两点翠眉谁画。」盖以灯煤碾细代眉黛。王元老《菩萨蛮》云：「留取麝煤残，临鸾学远山。」此用香煤，更韵。○碧瀣词曩作《七夕词》，涉寻常儿女语，畴丈尤切诫之，馀自此不作七夕词，承丈教也。《碧瀣词》，（刻入《薇省同声集》。）《皆天乐》序云：「前东谈主有言，牵牛象农事，织织女象妇功。七月田功粗毕，女工正殷，天象亦寓民事也。六朝以来，多写稿儿女表情，慢神甚矣。丁亥七夕，偶与瑟轩论此事，倚此纠之。」「一从《豳雅》陈民事，天工也垂星彩。稼始牵牛，衣成织女，光照星河两界。秋新候改。正嘉谷初登，授衣将届。春耟秋梭，岁功于此隐叮嘱。神灵焉有夫妻，藉唐宫夜语，诬蔑真宰。附会星期，描模月夕，比作主谈主间欢爱。机窗泪洒。又十万天钱，要偿婚债。绮语文东谈主，忏除休更待。」即诫馀之旨也。○菊轩临江仙菊轩《临江仙》云：「浮生扰扰笑何楼。试看双鬓上，衰疯不禁秋。」按刘贡父《诗话》：「世语不实为何楼。盖国初（宋初也。）京师有何家楼，其下卖物多不实，故以名之。」菊轩词盖用此。○明秀集赏荷词《明秀集》，《乐善堂赏荷词》：「胭脂肤瘦薰沈木，翡翠盘高走夜光。」《滹南老东谈主诗话》云：「莲体实肥，不宜言瘦，似易腻字差胜。」龙壁山东谈主云：「莲本清艳，腻得其貌，未得其神也。」余尝细审之，此字至难稳称，尤须与下云「薰沈水」相聚首。拟易「润」字、「媚」字、「薄」字，彼胜于此。似乎「薄」字较佳，对下句「高」字亦称。○须溪百字令《须溪词》，《百字令》「少微星小」阕自注：「佛以四月八生，见明星悟谈，曰『奇哉』，即《左传》『星陨如雨』之夕也。」此说绝新。须溪赅博，未审于何书得之。○雪坡寿词宋东谈主多寿词，佳句却罕觏。《雪坡词》，《沁园春·寿婺州陈可斋》云：「元祐诸贤，纷纷台省，惟有景仁招不来。」命意高绝。前调《寿陈中书》云：「著身已是瀛洲。问更有永生别药不？」极雅切，极自然。又《寿陶守》云：「春雨悭时，令嫒斗粟，民仰使君为食天。」民以食为天，寻常语耳。（按见《通鉴》，贾润甫谓李密语。）「为食天」更隽而新。］○吴咏贺新郎吴东谈主呼女曰囡，读若奴顽切。虞山王东溆（应奎）《柳南续笔》：「吾友吴友篁著《太湖渔风》，载渔家日住湖中，自无不肌粗面黑。閒有生女莹白者，名曰白囡，以志其异。渔东谈主户口册中两见之」云云。吴叔永（泳）《鹤林词》，《贺新郎·宣城寿季永弟》云：「爷作嘉兴新太守，囡拜鹗书天府，况哥共、白头相聚。」则宋东谈主已用之入韵语矣。叔永，蜀东谈主，亦作吴语，何耶。囡字编检字书，并未之载。○吴泳清平乐《鹤林词》，《清平乐·寿吴毅夫》云：「荔子才丹栀子白，抬贴诞弥嘉月。」「抬贴」字亦方方言，于此仅见。○吴泳水龙吟「算一世绕遍，瑶阶玉树，如君样、入閒少。」吴叔永《水龙吟·寿李长孺》句。寿词能为此等语，视寻常歌诵功德，岂止仙尘糟玉之别。○郭遁斋卜算子叶梦得《避暑录话》：「欧阳文忠公在扬州，作平山堂。每暑时，辄淩晨携客往游。遣东谈主走邵伯，取荷花千馀朵，以画盆分插百许盆，与客相閒。遇酒行，即遗妓取花一枝传客，以次摘其叶，尽处则饮酒，往往侵夜戴月而归。」郭遁斋《卜算子》序云：「客有惠牡丹者。其六深红，其六浅红。贮以铜瓶，置之席间，约五客以赏之。仍呼侑尊者六辈。酒半，东谈主簪其一，恰恰无欠馀，因赋。」「谁把洛阳花，剪送河阳县。魏紫姚黄此地无，随分成深浅。小插向铜瓶，一段真堪羡。十二东谈主簪十二枝，面面交相看。」遁斋词事，与欧公有趣略同。玉溪生以「送钩」、「射覆」入诗，得毋愧此旧友。○聂胜琼与马琼琼《青泥莲花记》：「李之问解长安幕，诣京师改秩。都下聂胜琼，名倡也，质性慧黠，李见而喜之。将行，胜琼送别，饯饮于莲花楼下，唱一词，末句曰：『无计留春住。奈何无计随君去。』因复留经月。为妻子督归甚切，遂饮别。不旬日，聂作一词寄李云：『玉惨花愁出凤城。莲花楼下柳青青。尊前一唱阳关曲，别个东谈主东谈主第几程。寻美梦，几难成。有谁知我此时情？枕前泪共阶前雨，隔个窗儿滴到明。』盖寓调《鹧鸪天》也。之问在中路得之，藏于箧底，抵家，为其妻所得。问之，俱以实告。妻喜其语句清丽，遂出妆奁资夫取归。琼至，即弃冠栉，损妆饰，憋屈当事者母，毕生和悦，未尝少有閒隙焉。」胜琼《鹧鸪天》词，纯是至情语，自然妙造，不虚拟琢，愈浑成，愈秾粹。于北宋名家中，颇近六一、东山。方之闺帏之彦，虽幽栖、漱玉，未遑多让，诚坤灵閒气矣。之问之妻能赏会胜琼文句，既无见嫉之虞，尤有知音之雅。憋屈以事，和悦毕生，吾为胜琼庆得所焉。又朱端朝，字廷之，南渡后求知上庠。与妓马琼琼者，往复久之。及省试优等，授南昌尉。障碍脱琼琼籍，挈之归家。因辟二阁，东阁正室居之，琼琼居西阁。廷之之任南昌，倏经半载，西阁以梅雪扇寄之，后写一词，调《减字木兰花》云：「雪梅妒色。雪把梅花相抑勒。梅性和顺。雪压梅花怎起先。芳心欲诉。全仗东君来作主。传语东君。早与梅花作主东谈主。」廷之详味词意，知为东阁所抑，自是坐卧不安，竟托疾解绶。既抵家，置酒会二阁，赋《浣溪沙》一阕云：「梅正开时雪正狂。两般幽韵孰优长。且宜持酒细端量。梅比雪花多一出，雪如梅蕊少些香。天公非是不念念量。」自是二阁欢好如初。兹事亦韵甚。唯是琼琼所遭，视胜琼稍不逮，胜琼诚胜琼矣。○顾梁汾序侯刻词国初锡山侯氏，刻《十名家词》，有顾梁汾序一首，论词见地绝高。江阴金溎（武祥）粟香室重刻本，佚去此序。曩移钞史馆本《顾集》，亦未之载，亟录于此。序云：「异时长短句，自《花间》、《草堂》而外，行世者盖未几见。明末海虞毛氏，始取《花庵》、《尊前》诸集，及宋东谈主词稿，尽付剞劂。其中字句之讹，姓名之混，閒不免焉。固然，念书而必欲避讹与混之失，即披阅吟讽，且不不错终卷，又安望其畅然拔去抑塞，任为畅通也。亦园主东谈主高情逸韵，摆落一切，顾于长短句，专有玄赏。其所刻诗不一，而先之以词。其所刻词不一，而先之以十家之词，皆藏弆善本。采集之为讹且混者绝少，真可补毛氏所未及。抑余更有取焉。今东谈主之论词，好像如昔东谈主之论诗。主格者其历下之摹古乎？主趣者其公安之写意乎？迩者竞起而宗晚宋四家，何异牧斋之主香山、眉山、渭南、遗山？要其得失，久而自定。余则以南唐二主当苏、李，以晏氏父子当三曹，而虚少陵一席，窃比于钟记室独孤常州之云。总让亦园之不执已，不徇东谈主，不彊分时间，令一切矜新立异者之废然返也。」○容若梦江南容若《梦江南》云：「新来好，唱得虎头词。一片冷香惟有梦，十分清癯更无诗。标格早梅知。」即以梁汾《咏梅》句喻梁汾词。赏会若斯，岂易得之并世。○毛满庭芳宋毛幵，《自宛陵易倅东阳留别诸同寮》［满庭芳］云：」回头笑，夫妻数口，又泛五湖舟。」俚语称妻曰「夫妻」，屡见坊肆间演义。毛词则举一切家族言之。○周必大近体乐府周必大《近体乐府》，有《点绛唇·七夜赵富文落发姬小琼再赋》。「七夕」作「七夜」，甚新。小琼即范石湖所谓与韩无咎、晁伯如家姬，称为三杰者，见《本领词》注。又《木兰花慢·赠贵游摘阮时得名妾故戏及之》云：「松间玄鹤舞翩翩。山鬼下苍烟。正闭户焚香，捩商泛角，非指非弦。」曩见宋东谈主所绘《九歌图》，山鬼像绝娟倩，所谓「既含睇兮又宜笑，子慕余兮善窈窱」。彼云屏妙姬，能当之无愧色耶？（按：所引《木兰花慢》词，乃元东谈主刘时中作，此误引。）○中庵诗馀鹊桥仙《中庵诗馀》，《鹊桥仙·不雅接牡丹》云：「栽时白露，开时谷雨，培养时期良苦。閒园消息那个传，算仅仅、司花说与。寒梢一拂，芳心寸许，刺破凡根宿土。不知魏紫是姚黄，到来岁、春风看取。」曩见查悔馀《得树楼杂钞》，引《黄伐坛集妒芽说》：「客有语予，东谈主有以桃为杏者，名曰接。其法，断桃之本，而易以杏。春阳既作，其枝桠与花皆杏也。桃之萌亦出于其本。蓊然若与杏争盛者。主东谈主命去之，此妒芽也。」云云。接花入题咏，于刘词仅见。吾广右花佣，最擅此技。如以桃接杏，则先植桃于盆，其本必蟠屈有姿致，仅留一二枝条，壮约指许，届简洁前则就杏择其枝气在者，壮相若者，与桃之本姿致宜称者，坚定长短距离，削去其半，约寸许，同期于桃枝近本处，亦削去其半，亦寸许，速就两枝受削处密切黏合，以苧皮紧束之。外用杏根畔土，调融涂护，勿露削口。若所接杏枝距地较高，则植木为架扌耆桃盆，务令两花高下相若，无稍拗屈彊附。迨至夏初，两枝必打成一片。苧皮暂不必解，于杏枝削口稍下，徐徐锯断，俾两花脱离，行将削口稍上之桃枝锯弃，则本桃而花叶皆杏矣。它花接法并同，唯所接皆木本，接时必简洁前，如刘词所云。牡丹系草本，白露已深秋，能于深秋接草木花，其技精至今东谈主远甚。唯词歇拍云：「不知魏紫是姚黄，到来岁、春风看取。」当接花时，不可预定其色品，讵昔之接，异至今之接耶。惜其法不可得而考矣。○王文简倚声集序王文简《倚声集》序：「唐诗堪称极备。乐府所载，自七朝五十五曲外，不概见。而戏班所歌，率那时诗东谈主之作，如王之涣之《凉州》。白居易之《柳枝》。王维《渭城》一曲流传尤盛。此外虽以李白、杜甫、李绅、张籍之流，因事创调，篇什繁富，要其音节皆不可歌。诗之为功既穷，而声息之秘，势不可无所寄，于是温、韦生而《花閒》作，李、晏出而《草堂》兴，此诗之馀而乐府之变也。诗馀者，古诗之苗裔也。语其正则南唐二主为之祖，至漱玉、淮海而极盛，高、史其嗣响也。语其变则眉山导其源，至稼轩、放翁而尽变，陈、刘其馀波也。有诗东谈主之词，唐、蜀、五代诸东谈主是也。有文东谈主之词，晏、欧、秦、李诸位子是也。有词东谈主之词，柳永、周好意思成、康与之之属是也。有枭雄之词，苏、陆、辛、刘是也。至是，声息之谈乃臻极致。而诗之为功，虽百变而不穷。」云云。仅二百数十言，而词家源派别别，了若指掌。是书传本绝鲜，亟节记之。○宋满江红词镜倚声之作，石刻閒见著录，金文尤罕觏。宋《满江红》词镜，镜边筛以梅花，词作回文牍：「雪共梅花，念动是、经年离折。重会面、玉肌真态，一般标格。谁谈冷凌弃应也妒，暗香藐没教谁识。却随风偷入傍妆台，萦帘额。惊醉眼，朱成碧。随冷燠，分青白。叹朱弦冻折，峻岭音息。怅望关河无驿使，剡溪兴尽成陈迹。见似枝而喜对杨花，须相忆。」冯晏海（云鹏）得之济南，谓其词类宋东谈主，故定为宋镜。见张诗舲（祥河）《偶忆编》。又曾宾谷（燠）藏宣德铜盘，内刻《锦堂春》词：「映日秾花崴蕤。萦风细柳狭窄。游丝十丈重门静，金鸭午烟清。戏蝶浑还是意，啼莺还似厚情。游东谈主斗争知多少，歌吹散春声。」「宣德七年正月十五日。」○贾文元玉词牌义州李文石（葆恂）《旧学盦条记》，记所见金石字画，有宋制贾文元玉词牌。按贾昌朝，字子明，获鹿东谈主。天禧初，赐同进士出生。庆历间，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，加左仆射，卒谥文元。有《木兰花慢》云：「都城水渌嬉游处。仙棹往复东谈主笑语。红随远浪泛桃花，雪散平堤飞柳絮。东君欲共春归去。一阵暴风和骤雨。碧油红旆锦障泥，斜日画桥芳草路。」黄花庵云：「公生平唯赋此一词」。未审即玉牌所刻否？○盛昱八声甘州光绪甲午，伯愚学士（志钧）简乌里雅苏台服务。宗室伯希祭酒（盛昱）赋《八声甘州》赠行云：「蓦横吹、意外玉龙哀，乌里雅苏台。看黄沙毳幕，纵横万里，揽辔初来。莫但访原先荒碛，（自注：「同东谈主属拓阙特勤碑。」）尔是勒铭才。直到乌梁海，蕃落重开。六载碧山丹阙，几沟通出处，拔我蒿莱。怆从今别后，万卷一身薶。约明春、自专一壑，我梦君、千骑雪纯碎。君梦我，一枝榔栗，扶上岩苔。」盖伯愚此行虽之官，犹迁谪也。伯希词甫完稿，即录示余。小红笺细字绝精。比幡［夗巾］故纸得之。此等词略同杜陵诗史，关系那时朝局，非寻常投赠之作可同日语。因亟箸于编。○半塘漫笔半塘漫笔存者绝少。检敝簏，得其寄番愚冯恩江（永年）手札旧稿。冯为半塘之戚，有《看山楼词》，故语多涉词。「十年辩认，万里相念念。往在京华，得《寄南园二子诗钞》，尝置座隅，常常循诵，以当晤言。去秋与家兄会于汉南，又读《看山楼词》，不止与故东谈主烟语于匡番寒翠閒，麈柄炉香，可彷佛接。尤倾倒者，在言情令引，少游晓风之词，小山蘋云之唱，我朝唯纳兰令郎，深入北宋堂奥。遗声坠绪，二百年后乃为足下拣到，是何神术，钦佩钦佩。侄溷迹金门，素衣缁尽。閒较倚声之作，谬邀同辈之知。既奖藉之有东谈主，渐奋勇以从事。私心窃比，乃在南宋诸贤，然毕力奔赴，终彳亍于绝潢断涧閒。于古东谈主之所谓康庄亨衢者，不免有望洋向若之叹。天赋东谈主力，百不如东谈主，奈何，奈何。万氏持律太严，弊流于拘且杂，识者至訾为痴东谈主说梦，不免过情。然使来者之有东谈主，综群言于至当，俾倚声一谈，不致流为句读不缉之诗，则筚路开基，红友实为初祖。不审奥秘以为然否？往岁较刻姜、张诸词集，计邀防备，祈加匡订。此外如周、辛、王、史诸家，皆众东谈主所欲见，又绝无善本单行。本拟雠刊，并公同好。又拟编录同东谈主好词，为笙磐同音之刻。自罹大故，万事皆灰。加以病竖相缠，元气心灵日苶，不识此志能否克遂。它日残喘稍苏，校刻先东谈主遗书毕，当再饱读抓铅之气。足下满腹经纶，勤学深念念，其联系于诸集较切者，幸示一二。盼盼。归来百日，日与病邻。丧葬大事，都未尽心毫末。负愆高厚，尚复何言。饥能驱东谈主，［度攴］门未遂。涉淞渡湖，载入梁园。今冬明春，当返都下，壹是家兄当胪陈以闻，不再覼缕。白雪曲高，青云路阻。双江天末，瞻企为劳。附呈拙制，祈不惜金玉，启诱蒙陋。风便时锡好音。诸惟为谈选藏不备。」又云：「倚声夙昧，律吕尤疏。特以野东谈主击壤，童子濯缨，天机偶触，长谣斯发。深惭红友之持律，有愧碧山之门风。意迫指訾，遑恤颜厚。兹录辛巳所造，得若干阕就正，嗟夫，樗散空山，大匠不视。桐焦爨下，中郎赏音。得失何常，真赏有在。传曰：『子今不订吾文，后世谁知订吾文者。』谬附古谊，率辱雅裁，幸甚幸甚。」半塘故后，其生平著述与保藏均不复可问。即其奏稿存否，亦不可知。此手札亦吉光凤羽矣。○遗山妙句遗山句云：「草际露垂虫响遍。」写出目前幽静之境，小而不纤，妙在「垂」字「响」字，此二字不可易。○松厓词松厓词，《竹香子·咏斑竹烟管》云：「莫问吞多咽少，钓诗竿何妨饥咬。」「钓诗竿」可作吃烟典故。○养蒙先生词元张师通《养蒙先生词》，《玉漏迟·寿张右丞》云：「轨则婵娟，为我玳筵留照。」「轨则婵娟」四字，用之寿词，庄雅而宜称。它家词中未之见也。○王秋涧江神子「金朝遗凮，冬月头雪，令童辈团取，比明，抛亲好家。主东谈主见之，即开宴娱宾，谓之撇雪会。」见王秋涧词《江神子》序。金源旧友，流传绝少，亟记之。○倪云林踏莎行倪云林《踏莎行》后段云：「鲁望渔村，陶朱烟岛，高风劲节为今扫。黄鸡啄黍浊醪香，开门迎笑东邻老。」旧作《锦钱词》，《寿楼春·陶然亭赋》前段云：「登陶然孤亭，问垂杨阅尽，多少豪英。我辈重来携酒，但问黄莺。」后段云：「垂竿叟，浑无营，共閒鸥占断，香烟前汀。一角高城残照，有东谈主閒凭。」盖那时实景。托旨与云林略同。半塘云：「愈含蓄，愈隽永。」○倪云林东谈主月圆《云林词》，《东谈主月圆》云：「怅然孤啸，青山祖国，乔木苍苔。那时明月，依依素影，何处飞来。」李重光《浪淘沙》云：「晚凉天净月华开。想得玉楼瑶殿影，空照秦淮。」销亡痛定思痛。○黄槐卿词海宁查悔馀（慎行）《得树楼杂钞》：「宋史，绍兴五年五月，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，发卒辇怪石寘太平楼。侍御史张绚劾奏其事，沂中坐罚款。元《黄文件公溍集》有《先居士乐府跋文》云：旧传太平楼秦桧所建。按沂中罚款时，桧已去相位。则楼之建，当在桧秉政初。洎桧再相，和议成日，使士东谈主歌唱太平中兴之好意思，乐府《满庭芳》所由作也。此事《咸淳临安志》不载。」云云。（按：此与元刊本《金华黄先生文集》所载不同。）按《吴兴备志》：「黄溍，字晋卿，本姓丁，世居吴兴。父铸育于义乌之黄。溍登延祐二年进士第，累官翰林学士，谧文件。」据此知溍父名铸。元吴师谈《敬乡录》，载宋何茂恭（恪）《跋黄槐卿题太平楼乐府》云：「予友黄槐卿，有胆略之士也。当秦氏回避磨牙以脔忠肉义骨之际，独不为威惕，成长短句以靡其须。其仇因挟为奇货以控之，且二十年矣。会秦桧来世，遂不足发。其脱于虎口者幸也。」云云。据此，知铸字槐卿。两宋词学极盛，士流束发受书，大都磋议宫律。顾其所作亏得得传，钜公华胄而外，十之一二汉典。槐卿《满庭芳》词，具见平生风节，乃竟湮没失传，尤为可惜。宋元已还，演义杂编之属，未见者不少，应承记叙及之。俟异日考求焉。《绝妙好词》卷六，有黄铸《秋蕊香令》一首。铸，字晞颜，号乙山，邵武东谈主，官柳州守。乃别是一东谈主。姓名偶同耳。（按：据黄溍《金华黄先生文集》卷三载《记先世墓志铭》一文，太平楼乐府，乃其六世祖所撰。黄溍六世祖，名中辅，见宋濂所撰《金华黄先生行状》。黄溍生于元至元十四年，距南宋初约一百三四十年，其父决不可与秦桧同期。）○审斋善事近审斋词，《善事近·和李清宇》云：「归晚楚天不夜，抹墙腰横月。」只一「抹」字，便得冷静幽瑟之趣。○高竹屋金东谈主捧露盘高竹屋《金东谈主捧露盘·咏梅》二阕：「念瑶姬，翻瑶佩，下瑶池。冷香梦、吹上南枝。罗浮梦杳，忆曾清晓见仙姿。天寒翠袖，可怜是、倚竹依依。溪痕浅，雪痕冻，月痕淡，粉痕微。江楼怨、一笛休吹。芳信待寄，玉堂烟驿雨凄迟。新愁万斛，为春瘦、却怕春知。」又，「楚宫闲。金成屋，玉为阑。断云梦、容易惊残。骊歌几叠，至今愁念念怯阳关。清音恨阻，抱哀筝，知为谁弹。年华晚，月华冷，霜华重，鬓华斑。也须念、閒损雕鞍。斜缄小字，锦江三十六鳞寒。此情天阔，正梅信、笛里关山。」《绝妙好词》录前一阕。余则谓以气派论，后阕较尤遒上也。○张芬回环词评闺秀词，无庸以主干为言。大都嚼蕊吹香，搓酥滴粉汉典。亦有浚发巧念念，新颖绝伦之作。《闺秀正始集》：张芬《寄怀素窗陆姊》七律一首，回环调寄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词。诗云：「明窗半掩小庭幽。夜静灯残未得留。风冷结阴寒落叶，永别长望倚高楼。迟迟月影移斜竹，叠叠诗馀赋旅愁。欲将断肠随断梦，雁飞连阵几声秋。」词：「秋声几阵连飞雁，梦断随肠断。欲将愁旅赋馀诗，叠叠竹斜移影、月迟迟。楼高倚望长离别。叶落寒阴结。凉风留得未残灯。静夜幽庭小掩、半窗明。」芬字紫蘩，号月楼，江苏吴县东谈主，箸有《两面楼偶存稿》。○潘瀛选新荷叶无名氏（按：或云唐东谈主）《鱼游春水》云：「秦楼东风里。燕子还来寻旧垒。馀寒犹峭，红日薄侵罗绮。嫩草方抽碧玉茵。媚柳轻拂黄金缕。莺啭上林，鱼游春水。」李元膺《洞仙歌》云：「雪云散尽，放晓晴庭院。杨柳于东谈主便青眼。更风致多处，极少梅心相映远。大约颦轻笑浅。」词中此等意境，余极喜之。潘瀛选《新荷叶》云：「日丽风柔，水边天气鲜新。閒坐斜桥，数完几折溪痕。酒旗戏饱读，怯馀寒、未满前村。小红怎乳，莺声一巷才匀。节过收灯，舒心尚未逾旬。粉糁疏篱，谁家香玉粼粼。雏晴嫩霁，似垂髫、好女盈盈。江南烟景，殢东谈主犹在初春。」此词亦韶令可诵。瀛选，顺治朝宜兴东谈主。○李汝珍行香子大兴李松石（汝珍）箸《李氏音鉴》，自以三十三字母为词。调《行香子》云：「春满尧天。溪水清涟。嫩红飘、粉蝶惊眠。松峦空翠，鸥鸟盘旋。对酒陶然，便博个醉中仙。」「春满尧天」即「昌茫阳（梯秧切）」下仿此。侄书圃调《青玉案》云：「垂杨低现红桥路。看碧鸟、飞无数。残照平塘东谈主过渡。清尊把酒，迷离秀树，南浦天街暮。」侄安辅调《谢池春》云：「细雨才晴，便踏春泥沽酒，指东谈主家、数条嫩柳。酩酊独醉，把汉书详剖，看閒门、问奇来否。」徐声甫（镛）调《锦缠谈》云：「对酒南楼，门掩春花天晓。林边千点苍山小。三桥腾跨纹袅。明镜平铺，舟放东谈主归早。」许石华调《凤凰阁》云：「喜窥巢新燕，低飞屋角。呢喃频对清閟阁。争把柳绵桃蕊，常时衔却。盼将子、数来庭幕。」许月南（音鹄），调《醉太平》云：「春暖莺狂，花团蝶嚷。云岚味谈曾尝。劝君频举觥。软饱醉乡。黑熟寝方。悬琴端按宫商。宁知清贫忙。」各词调皆三十三字，并与字母双声恰合，无一复音。作者非必倚声大众，即亦煞费匠心矣。○事林广记多旧友珍闻《群书类要事林广记》，西颍陈元靓编。康熙三十九年版行于日本。（彼国元禄十二年。）凡所记录，起自南宋，迄于元季。涉明初，则续增也。中间旧友珍闻，往往新奇可喜。戊集文艺类《圆社摸场》云：「四海皆云社，迅速蹴气毬。作者偏著所，圆社最风致。况是青春幼年，同辈一又俦。向柳巷花街玩赏，在阳间紫陌追游。脱履挦来冯眼活，认真为有准，杈儿扶住惟口鸣，识踢乃无忧。右搭右花跟，似鸟龙儿摆尾。左侧左虚扢，似丹凤子摇头。下住处全在低好意思，打著东谈主惟仗推吹。使力藏力，以柔取柔。集闲中名为一绝，决输赢分作三筹。俺也丝鞋罗裤，短帽轻裘。襟沾香汗湿，袜污软尘浮。佩剑仙东谈主时回避，撺梭玉女巧凝眸。粉钳儿前后仰身，身移不浪。金剪刀往复移步，步过频偷。况乎奢华治世，巨富皇州。春风喧饱读励。化日沸歌讴。欢笑对吴姬越女，繁华胜桑瓦潘楼。湖山风物，花月春秋。四圣不雅柳边行乐，三天竺松下幽闲。乐事赏心，难并四好意思，胜友益友，无非五侯。心向閒中着，东谈主于倬里求。凡来踢圆者，必不是方头。」又，《满庭芳》云：「若论风致，无过圆社，拐臁蹬蹑搭皆全。门庭富贵，曾到御帘前。灌口二郎为首，赵皇上、下脚流传。东谈主都谈、皆云一社，三锦独争先。花前、并月下，全身绣带，偷侧双肩。更高而不远，一搭打鞦韆。毬落处、光臁圆拐，双佩剑、侧蹑连结。妙手处，翻身佶料，宇宙总呼圆。」又云：「十二香皮，裁成圆锦，莫非幼年堪收。绿杨深处，松弛乐追游。低拂花梢慢下，侵云汉、月满当秋。堪不雅处，偷头十字拐，舞袖拂银钩。肩尖、并拐搭，五陵令郎，松弛忘忧。几回沈醉，低筑傍高楼。虽不遇、文章不菲，分左右、曾对贵爵。君知否，闲中第一，占断是风致。」（后有皆云社规，下脚文、毬门、毬门、社规、皆云初学、白打场户、两东谈主场户、三东谈主场户、四东谈主场户、五东谈主名小出尖、五东谈主场户名皮破、片瓦不留。六东谈主名大出尖、踢花心各图式。）《遏云要诀》云：「夫唱赚一家，古谓之谈赚。腔必真，字必正。欲有墩亢制拽之殊，字有唇喉齿舌之异。抑分轻清重浊之声，必别合口、半合口之字。更忌马嚚［革登］子，俗话乡谈。如对圣案，但唱乐谈山居水居清雅之词，切不不错风情花柳艳冶之曲。如斯则为渎圣。社条不赛筵会，吉席上寿庆贺不在此限，假如未唱之初，执拍当胸，不可高过鼻。须假饱读板村掇。三拍起引子，唱头一句。又三拍至两片扫尾声。三拍煞入序尾。三拍巾斗煞入赚头。一字当一拍，第一片三拍，后仿此。出赚三拍，出声巾斗。又三拍煞尾声。总十二拍。第一句四拍，第二句五拍，第三句三拍煞。此一字不逾之法。」《遏云致语》筵会用《鹧鸪天》云：「遇酒当歌酒满斟。一觞一咏乐天真。三杯五盏陶情趣。对月临风自赏心。环列处，总佳宾。歌声嘹亮遏行云。春风满座知音者，一曲教君侧耳听。」（后有《圆社市语》、中吕宫《圆里圆》。）驻云主张《满庭芳》集曲名云：「共庆清朝，四时欢会，贺筵开、会集佳宾。风致饱读板，法曲献仙音。饱读笛令无双多丽，十拍板音韵宣清。文序子，双声叠韵，有若瑞龙吟。当筵，闻品令，声声慢处，丹凤微鸣。听清风八韵，打拍底、更好精神。安令郎、倾杯未饮，好女儿、皆隔帘听。真无比，最高楼上，一曲称东谈主心。」诗曰：「饱读板清音按乐星。那堪打拍更精神。三条犀架垂丝络。两只仙枝击月轮。笛韵浑如丹凤叫。板声有若静鞭鸣。几回月下吹新曲，引得嫦娥侧耳听。」《水调歌头》云：「八蛮朝凤阙，四境绝狼烟。太平无事，超烘聚哨效戏班。笛弄昆崙上品，筛动云阳妙选，画饱读可东谈主怜。乱撒真珠迸，点滴雨声喧。韵堪听，声不俗，驻云轩。谐音节律，分明花里遇伟人。到处朝山拜岳，长是争筹赌赛，四海把名传。幸遇知音听，一曲赞尧天。」诗曰：「饱读似真珠缀玉盘，笛如鸾凤啸丹山。可怜一片云阳水，遏住行云不往复。」（后有全套饱读板棒数。）余尝谓宋东谈主文词，虽游戏往常诸作，亦不无高异处，盖气格使然。元东谈主即已弗逮。明已下非论也。右词数阕，那时踢毬唱赚之法，籍存毛糙，犹有精雅之遗意焉。犹贤乎已，是之取尔，讵谓本日等于牧奴驵竖所为哉。（按：原来讹字甚多，今以元刊椿庄书院本《事林广记》订正。）○李淑昭淑慧词李淑昭《捣练子》云：「桃繁花，柳如烟。莺不断梭蝶不閒。妨却绣窗多少事。尽抛针黹到花前。」妹淑慧和韵云：「收晓雾，散朝烟。邃阁忙东谈主到此閒。绣线未抛针插髻，脚根早已到花前。」淑昭、淑慧，笠翁二女，其词未经选家箸录。○自然从追琢中出《韵语阳秋》云：「陶潜、谢朓诗，皆平淡有念念致，非其后诗东谈主怵心刿目者所为也。老杜云：『陶、谢不枝梧，风骚共推激。紫燕自超诣，翠駮谁剪剔。』是也。大抵欲造平淡，当自组丽中来。落其华芬，然后可造平淡之境。如斯，则陶、谢不足进矣。梅圣俞赠杜挺之诗，有「作诗无古今，欲造平淡难」之句。李白云：『净水出芙蓉，自然去雕琢。』平淡而到自然，则甚善矣。」此论精微，可通于词。欲造平淡，当自组丽中来，即倚声家言自然从追琢中出也。○红友疏于校阅《乐府指迷》云：古曲亦有拗者。盖被句法中字面所拘牵。今歌者亦以为碍，如尾犯「肯把金玉珠珍（别并作珍珠）博」，（耆卿句）《绛园春》：「游东谈主月下归来。」（梦窗《绛都春》句，或那时别称《绛园春》，它本未见。）「金」字「游」字当用去声之类。按《尾犯》如虚斋「殷勤更把茱萸看」，梦窗「满地桂阴东谈主不惜」，「更」、「桂」字并去声。（梦窗「远梦越来溪畔月」，「越」字可作去。）《绛都春》，梦窗别作「更传莺入新年」、「并禽飞上金沙」、「更愁花变梨霙」、「便教移取薰笼」、「便教宴接莺花」，上一字并用去声。红友艰苦去声字，乃《词律》《尾犯》录柳词，无一旁注。《绛都春》录吴词，竟于「并」守旁注可平，亦疏于校阅也。（按：「游东谈主月下归来」《绛都春》非吴文英作。据《草堂诗馀》，乃丁仙现词。）○李福黄梅花词得旧字画便面数十，其一李子仙（福）自书《黄梅花词》，极入律可诵，书势亦秀浑不俗。检国朝词总集，如韵甫黄氏《词综续编》、杏舲丁氏《词综补》，福词并未箸录。张午桥前辈云：「福，苏州东谈主，曾官翰林。」缪筱珊先生云：「福工制举艺，曾见某选本所录甚多。」○探春慢（黄梅花）黄叶辞柯，寒香贴干，横斜堪入清供。金尾垂帘，铜盘承泪，肯向东风倚宠。剪剜谁施巧，定难倩、冷蜂僵冻。小窗閒付诗评，素心东谈主自相共。不见飞英片片，任怨咽玉龙，听澈三弄。月影昏时，烟痕深处，唤起罗浮幽梦。明是春消息，又底事、丸封选藏。酒熟鹅儿，呼童花下开瓮。○怀半塘词余与半塘五兄，文字订交，情逾昆季。乙未一别，忽忽四年。《菱景》一集，怀兄之作，几于十之八九。未刻过去，亦未尽寄京师。半塘寓宣武门外教场头巷，畜马一、骡二，皆白。曩余过从抵巷口，见系马辄慰甚。《烛影摇红》云：「诗鬓海角，倦游情味伤春早。故东谈主门巷玉骢嘶，回来级安谈。」情景逼真。又《极相念念》云：「玉箫声里，念念君不见，祇是薄暮。」看似夷易，非深于情不可谈。它日当质之半塘。○周稚圭十六家词周稚圭中丞撰录《十六家词》，各系一诗。其系孟文一首：「一庭疏雨善言愁。佣笔荆台耐薄游。最苦相念念留不得，春衫如雪去扬州。」神韵独绝，与渔洋红桥词「北郭清溪」阕，可称忘形。蕙风词话·续编卷二 况周颐○徐穆词徐啸竹布衣（穆），甘泉老名士也。丁酉暮春，晤于榕园。时年八十，倾盖还是。越日，赋《高阳台》见贻。旋又录示旧作数阕，及王西御先生论词绝句若干首，意甚留意。其《莺啼序》一阕，尤为生平得意之笔也。○高阳台扪虱谭雄，射雕手健，十年前早知名。西燕东劳，错落未许将迎。孤尊醉倚悲歌惯，问悲歌、可有东谈主听。缈海角，满面风尘，双鬓蘦星。邂逅此日休嫌晚。祇寥寥数语，如见生平。一缕吟念念，二分明月同清。尽多湖海元龙气，肯孤它，浩璗鸥盟。且同来，花下分笺，座上飞觥。当年吟社已沉消。淮海词东谈主半寂寥。本日粤西媚初祖，令东谈主想像海棠桥。吾扬言词学。以秦氏为山斗。西岩先生有《词学丛书》行世。令子玉生孝廉，有《词系》，未刻。谈光季年，曾联淮海词社，不下二十东谈主。见存者，仅穆而已。刻有《意园酬唱集》，收入郡志。《八十自遣》末章，有「颇知明眼交豪士。留取馀年读异书。爱听仙韶念念雅乐，饱尝世味重园蔬。耄荒自古贻明训。好养心头流水鱼。」不错知其志矣。啸竹又草。○莺啼序越中归棹，成此寄梦玉、沈花溆、劳介甫、倪次郊吴门，秦玉生、符南樵、王西御扬州，六舟禅友，阿絮女羽士。篷窗一宵沤梦，醒连天暮雨。菰蒲外、隐作秋声，中流一任容与。山阴谈、此时经过，壶觞空忆兰亭叙。念家山，沉迢遥，暗惊杜宇。回来西湖，临水独眺，访逋仙隐处。孤山路、落尽梅花，乱莺啼遍丛树。绕回阑、青峰满目，胜江上、斜阳凄苦。怎春归、我尚海角，绿阴如许。韶华水逝，客念念云孤，放怀觅旧侣。仿佛是、南屏钟动，西竺僧归，金石交亲，断碑披误。鬓丝几缕，茶烟一榻，犀香梅熟休相讯，怕邂逅、衣上多尘土。谩嗤啸咏，且教留得题痕，證它鸿迹往返。（时归自京师，净慈主东谈主六舟出所藏《雁足灯》各卷册，索题不雅款。）江湖载酒，炉［木宛］参禅，算一般意趣。尽孤负、烟花三月，佳人扬州，寡情司勋，飘蘦词赋。予怀缈缈，知音零碎，千秋业绩凭谁会，奈江东罗隐同迟暮。那堪水上琵琶，唱彻潇潇，西兴古渡。○多丽旋梦玉摄震泽，曾招宝带桥宴月之举。抚今念念昔，情见乎辞。汤兰桡。湾环清翠长桥。剩西风、湖光万顷，错落吹出琼箫。疏烟抹、黛螺丫髻，冷云罥、莺脰舒翘。乙未亭边，松陵路畔，远山朦胧画眉娇。堤上柳丝堪折，离念念一条条。更休说、宾鸿尚未，去燕难招。忆当年、尊前宴月，厚情酒盏诗瓢。庾楼客、珠玑锦织，踏摇娘、绮席竹调。雁齿排连，蟾辉清白，三生梦里可怜宵。到而今，渚莲泣露，啼啼鸟总败兴。文园老，也应羞见，几度回潮。○陈铎词得坐隐先生精选《草堂馀意》一本于运司街靃记书肆，无序跋，卷首有新都环翠堂字样。词全和《草堂》韵，每曲调名下，径题元作者姓名。惟一东谈主两调连结，则第二阕题陈高申明。（黄虞稷《千顷堂书目》云，录前东谈主作，缀以己作，非是。其题前东谈主名者，亦高声作。）按明陈铎，字高声，下邳东谈主，官训导使。其词超澹疏宕，不琢不率。和何东谈主韵，即仿其东谈主身材。即如淮海、清真、漱玉诸群众，寘本采集，虽识者不可辨。昔东谈主谓词绝于明，不雅于高声之作，斯言殆未为信。《明词综》仅录《浣溪沙》一阕。○严廷中扬州好维扬本莺花薮泽。自昔新城司李，狎主词盟。红桥冶春，香艳如昨。浮湛宦辙，代有绅士。如项莲生、蒋鹿潭，并倚声大众，希踪北宋。宜良严秋槎（廷中），亦其后之秀。需次两淮，有《岩泉山东谈主词》、《麝尘集》。其《扬州好》若干阕，尖艳浑雄，各极其妙。充其才力所至，庶几嗣响《水云》。端木子畴前辈评《麝尘集》曰：「天分甚高，动笔有镌镵造物之致。而暇瑜不掩。想见其傲岸自雄，不受切磋处。」然则秋槎固托于狂士以自晦者也。○望江南扬州好，池馆闹春分。蝶影衣香团作阵，湖光花气形成阴。画浆荡斜曛。 扬州好，骨董列粗粗。鹾贾高谭评古玩，酸丁低首检残书。尝鉴各黏涂。 扬州好，温存破閒愁。名士沟通邀合醵，高僧迫害品到缠头。无事不风致。 扬州好，处处赛神忙。土佛乘舆朝大士，社公肃柬迓城隍。东谈主鬼两荒唐。 扬州好，叶子斗输赢。阿嫂偷传灯畔眼，小姑笑数手中星。金钏响轻轻。 扬州好，午倦教场行。三尺布棚谭命理，四围洋镜觑春情。笼鸟赛新声。 扬州好，香闺礼空王。采线紧拴泥偶臂，栴檀浓和好意思东谈主香。尽彀佛念念量。 扬州好，对岸列金焦。客舫远归京口月，大江横截海门潮。落日送南朝。（以上见《选巷丛谈》）○陈聂恒词艺文志词曲类，陈聂恒《栩园词弃稿》四卷，佚。按《栩园词弃稿》，曩馀得于海王村，镂版精绝，前有顾梁汾先生书，于词学隆替之故，慨乎言之。略云：「自国初辇毂诸公，尊前酒边，借长短句以吐其胸中。始而微有寄予，久则务为诣畅。香岩、倦圃，领袖一时。唯时戴笠故交，担簦才子，并与宴游之席，各传酬和之篇。而吴越操觚家闻风竞起，选者，作者，美丑杂陈。渔洋之数载广陵，实为斯谈总持。二三同学，功亦难泯。终末，吾友容若，其门地才华，直越晏小山而上之。欲尽招海内词东谈主，毕出其奇，辽远骎骎，渐有应者，而天夺之年，未几，辄风致云散。渔洋复位高望重，绝口不谈。于是向之言词者，悉去而言诗、古文辞。回视《花间》、《草堂》，顿如雕虫之见耻于壮夫矣。虽云日中则昃，风会使然。然亦颇怪习俗移东谈主，凉燠之态，浸淫而入于精雅，为可叹息。假令本日，更得一有鼎力者起而倡之，众东谈主幡然从而和之，安知衰者之不复盛邪？故余之于词，不可无感。而于栩园实不可消沉。」（书止此。）栩园词格在《饮水》、《弹指》之间。蚤岁抱安仁之戚，有《金缕曲》十阕。梁汾题云：「东谈主因慧极难兼福，天与情多却费才。」馀亦好意思不胜收。温存录数阕如左，不错概全编矣。陈聂疑系复姓。恒字曾起，一字秋田。○临江仙（东谈主日） 晓色也知晴更好，檐前几朵花新。剪刀声在隔窗闻。钗头双䌽燕，切莫便衔春。不便多情如七夕，合欢消息难真。东风吹绉小眉痕。不成还是梦，又是隔年东谈主。（恰合分际，不犯刻露，南宋东谈主逊北宋以此。）○虞好意思东谈主（寄贺丈天山） 歌筵凄绝方回句。不谈愁如许。江南又是熟梅天。负了月楼花院、一番怜。閒来寻梦斜阳里。没个忘忧地。或许弦外两三声，那得吟魂还在、泪团成。○鹊桥仙（夜泊虎丘） 阖闾城冷，伍胥潮猛，愁绝不如归去。片帆和月出山塘，尚听得、阊门更饱读。清歌欲断，遗钿堪拾，孤独可中亭路。东谈主家卖酒一灯红，且醉向、溪山佳处。○定风浪（题画） 窣地溪声里月流。柳丝拖得一痕秋。旅雁避东谈主飞不起。烟际。片帆稳稳载閒愁。忆自采兰东谈主去后。孱羸。不胜重对白蘋洲。似此舒心都付与。鸥侣。芦花斜覆梦魂幽。（不黏不脱，题画词，斯为合营。）○表忠录题词宋和州防禦使刘公师勇，庐州东谈主。（《宋史》附《张世杰传》。元王逢《梧溪集》云山东文安县东谈主，误也。）德祐元年，元师逼常州，知州赵汝鉴遁，郡东谈主钱［山言］以城降。师勇以淮兵复常州，固守不平。后扈王海上，见时局不可为，忧愤卒，葬粤东赤溪听铜饱读山。江阴金同转归溎笙权赤溪同知时，为表章祠墓，并采辑事实，徵题咏，为《表忠录》锲行。余为题词，调水龙吟云：「荒江咽遍寒潮，吊忠更酹兰陵酒。英灵如昨，重围矢石，孤城刁斗。画饼偏安，醇醪绝路，壮怀空负。说生平意气，题诗射塔，试旋斡、乾坤手。炎徼重寻祠墓，瘴云深、鹤归来否。琼崖玉骨，赤溪啜泣，蛮神呵守。五百年来，天时东谈主事，淋浪襟袖。听饱读鼙壮烈，愿屠鲸鳄，为将军寿。」（时东北日俄交閧。）「射塔题诗」见金氏所辑《事略》，江阴悟空寺塔也。师勇以纵酒卒，故曰醇醑未路也。○陈圆圆舞馀词《梅村诗集》，《圆圆曲》注：钱湘灵曰：本常州奔牛镇东谈主。（即金牛里。）《武阳志摭遗》：圆圆陈姓，其父曰陈货郎。三桂镇云南，问圆圆宗［尚阝］，谬以陈玉汝对，乃使东谈主以令嫒招致之。玉汝笑曰：「吾明时老孝廉，岂能为东谈主宠姬叔父耶。」谢弗往。陈货郎至，三桂觞之曲房，持玉杯，惶恐坠地，厚其赐归之。按它书载圆圆本邢姓，滇南邸中称邢夫东谈主。据志，则实陈姓，非邢姓矣。暇日因捃摭圆圆事实，拖累记之。圆圆名元，（一作沅。）初与某令郎有死活盟。田皇亲购得之。令郎遣盗劫之江中，误载它姬以还。盗再往，已有备矣。力战易归。已而事露，祸且无意，令郎度不可争，遂以献。见《众香集》小传。（华亭王鸿绪、玉峰徐树敏及渔洋、迦陵诸名辈，撰定国朝闺秀词，名《众香集》。）圆圆工倚声，有《舞馀词》。《荷叶杯·有所念念》云：「自笑愁多欢少。痴了。底事倩传杯。酒一巡时肠九回。推不开。推不开。」《转应曲·送东谈主南还》云：「堤柳。堤柳。不系东行马首。空馀吉缕秋霜。凝泪念念君断肠。肠断。肠断。又听催归声唤。」《丑奴儿令·梅落》云：「满溪绿涨春将去。马踏星沙。雨打梨花。又有香风透碧纱。声声羌笛吹杨柳，月映官衙。懒赋梅花。帘里东谈主儿学唤茶。」见《众香集》。辛酉城破，圆圆自沉于莲花池，即葬池旁。池中曾放并蒂莲，在城北商山寺。滇中有《商山鸾影》一卷，载圆圆降鸾之诗，见《颐谈堂诗》自注。（云伯有《题阮赐卿令郎后圆圆曲》七绝十首。赐卿名福，文达令郎，曾亲至圆圆墓上访求遗闻。所制曲惜陈集未附录。）曩见四印斋藏圆圆像凡三帧，一明珰翠羽，一六珈象服，一缁衣裙练，名东谈主题咏甚夥。○冯永年看山楼词番愚冯恩江（永年），半塘之戚也。戊子二月，余自蜀入都，始识半塘，即以《看山楼词》见贻，并云：「斯东谈主甚好名，若有东谈主为之著录，不知其欣慰奚似。」今事隔十七年，半塘之送去迎来也。冯官江西南康知事。○壶中天（避乱章江舟次对月）冯永年 惊魂定否？早白沙洲外，清光如雪。恨雨颦烟打理尽，漫把冰轮推出。沉波光，满天星影，相映俱知道。扣舷长啸，天香飞下琼阙。为问当日欢场，曾来相照，但是今宵月？相通团圞秋色好。顿判悲欢情节。数点微云，一行戚雁，似我愁难灭。西风料峭，无端寒透诗骨。○蝶恋花 秋满长江波浩漫。胜迹雕零，屈指何堪算。吊古新添愁一段。娄妃墓侧徐亭畔。莫讶行踪轻聚散。送客江头，多少帆樯乱。南浦西山青连续。年年只见游东谈主换。○浣溪沙 恼煞啼鹃不住啼。一灯如豆夜凄迷。梦中罗袜是耶非？若果它生能再合，便将永逝当生离。兰因絮果信还疑。○凤凰台上忆吹箫 金陵陆筱云校书，于癸丑城陷前一夕，约诸姊妹酣歌恒舞，夜遂自经。无锡杨铁士绘影徵，为填此解。 碧玉楼前，石头城外，无端燃烧生愁。甚镜花留影，晃动成秋。弱质何堪再误，风致梦、骤然回头。聊携酒。蹁跹舞袖。清翠歌喉。休休。者番醉也，倩罗帕撤销，万种和顺。便剩脂零粉，凭付谁收。化作子规啼血，声声恨、似切同仇。从今后，紫萝红杜，何处遗丘。（此词因其事可传，存之。）○黄体正词《粤西词见》二卷，丙申刻于金陵。尝欲辑补遗一卷，今不复从事矣。黄云湄先生词，余出都后，半塘得于海王村。本年四月，出以示余，属录入《粤西词补》者也。黄先生名体正，桂平东谈主，嘉庆三年乡试第一，官至国子监文籍。有《带江园小草》，附词。○夏初临（春暮） 皱绿成波，吹红作雨，东风用度心境。春似游东谈主，悤悤欲动行旌。光阴梦样难醒，绾晴丝，飘去无声。帘栊昼寂，阑干径峭，院落苔青。海角何处，芳草偏多。玉楼烟重，翠袖寒轻。红颜易老，怎经花事凋蘦。此恨分明，又烦它，燕子叮宁。共谁听。三眠柳上，坐个黄莺。○琴调相念念引（送春） 梦雨愁云负一春。伤心如别多情东谈主。离筵几刻，怎地不销魂。蜂蝶过墙红寂寂，园林回来绿深深。手团风絮，扶醉倚薄暮。○水龙吟（春江闻蘧） 海角芳草春初，好意思东谈主何处潇湘隔。离情欲诉，更沉鼍饱读，波寒瑶瑟。骤然龙吟，一枝竹裂，江南江北。恁晦暗烟月，声声弄破，缥缈作、关山白。吹散梅魂柳魄。忆当年、动东谈主凄恻。高楼醉倚，清笙漫擪，红牙低拍。回来离亭，万条飞絮，十年孤客。到如今试问，紫鸾黄鹤，那个骑得。○太清春东海渔歌曩阅某词话云，本朝铁岭东谈主词，男中成容若，女中太清春，直窥北宋堂奥。太清春《天游阁诗》写本，岁己丑，余得于厂肆地摊。词名《东海渔歌》，求之十年不可得。仅从沈善宝（钱塘东谈主。武淩云室，有《鸿雪楼词》。）《闺秀词话》中，得见五阕，录其四如左。忆与半塘同官京师时，以不得《渔》、《樵》二歌为恨事。朱希真《樵歌》及《东海渔歌》也。余出都后半塘竟得《樵歌》排印，而《渔歌》至今杳然。就令它日得之，安能起半塘与共赏会耶。此余所为有椎琴之痛也。○浪淘沙（春日同夫子慈溪纪游） 花木自成蹊，春与东谈主宜，清流荇藻荡错落。小鸟避东谈主栖不定，扑乱杨枝。归骑踏香泥，山影沉西。鸳鸯突破碧烟飞。三十六双模样好，同浴清溪。○南柯子（山行） 絺绤生凉意，轿子缓缓游。连林梨枣缀枝端。几处背阴篱落、记挂牛。远岫云初敛，斜阳雨乍收。牧踪樵径细寻求。昨夜骤添溪水、绕村流。○早春怨（春夜） 杨柳风斜。薄暮东谈主静，睡稳栖鸦。短烛烧残，长更坐尽，小篆添些。红楼不闭窗纱。被一缕、春痕暗遮。澹澹轻烟，溶溶院落，月在梨花。○惜分钗（咏空冲） 春将至，好天气，消閒坐看儿童戏。借天风，饱读其中。结采为绳，截竹为筒。空空。东谈主间事。不雅愚智。大都制器存深意。理无穷。事无终。实则能鸣，虚则能容。冲冲。○蔡秉衡松下庐词蔡秉衡，字竟夫，湘士之极放纵者。病甚，以所作《松下庐词》寄子大鄂中，意托以传。余闻而悲之。曩欲撰录国朝词若干家为《蕙风簃词选》，专录孤行冷集，以阐幽为主义，而著东谈主弗与焉。如《松下庐词》之类是也。○浣溪沙诗（孙招集三雅亭禊饮，用子大韵。四首录一。） 簇簇浓昏昧不开。旧游如梦认荒苔。红襟小燕却飞来。绮槅双扃双照烛。好春一度一衔杯。曲阑干外水纹回。 ○醉崎岖（山居） 实时杯酒。十年东谈主事空回来。乞身沤外天容否？温存团茆，风雨半椽彀。杜宇啼残花信骤。扫花懒缚东风帚。吟床赚梦诗痕瘦。那角斜阳，淡照水杨柳。（澹雅略近宋东谈主。吟床句逊。） ○锁窗寒 瓞孙《竹阴情话图》，瓞孙吴东谈主，曩与其舅氏念书杭州官舍，拟作一图，未果。后别去，再聚于淮南。濒行，其舅补写此图付之。今瓞孙弃经生业，以贰尹来湘，分榷郎州。出图乞题。予适ㄈ装东下，率誁以应。 簟滑邀凉，帘疏听雨，少年吟伴。无端絮别，裂竹一声催远。纪行程、扁舟去来，又向淮南谈中见。认带潮酒袂，秋风毷氉，泪痕都满。销黯。烛重剪。算洒笋流光，几番轻换。何甥谢舅，更似者情难遣。索柔毫、临歧补图，也抵那时胜游券。傥遥空，问讯祯祥，共与托飞雁。 ○善事近 花腻镜敛春，缕缕香云低亸。曾记东谈主前偶遇，向那厢危坐。曲屏深掩月三更，还又洞房锁。未必□宵欢聚，已今宵不果。○陈铎草堂馀意明陈高声（铎）《草堂馀意》，具澹、厚二字之妙，足与两宋名家颉颃。半塘借去未还。筱珊先生急欲付诸剞氏，而元书不可复得。筱珊谓余，可为陈高声一哭。（以上见兰云《菱梦楼条记》）○唐山先生词曩辑《薇省词钞》，屡访颜修来、曹颂嘉、赵云崧三先生词弗获。例言为恨事。比阅《茶馀客话》，壬午春王月，偶作《望江南》词二十阕，分咏淮南岁寒食物，王蓬心宸读而艳之，为写《岁朝填词图》云云。唐山先生曾官中书。据此，知先生亦尝填词，惜无从搜访矣。○屈大均谈援堂词王阮亭《衍波词》，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云：「回环锦字写离愁。恰似潇波连续入湘流。」《炙砚琐谈》引陆龟蒙采词：「问东谈主则不平不宋，说地则非潇非湘。」谓「潇湘」字前东谈主已有分用者。按番禺屈翁山（大均）《谈援堂词》，《潇湘神》三首，零陵作。「潇水流。湘水流。三闾愁接二妃愁。潇碧湘蓝虽两色，鸳鸯总作一天秋。」（原注，潇湘二水谄媚，故名鸳鸯水。）「潇水长。湘水长。三湘最苦是潇湘。无限泪痕班竹上，幽兰更作二妃香。」「潇水深。湘水深。双双流水逐臣心。潇水不如湘水好。将愁送去洞庭阴。」似是阮亭所本。○兵要望江南词《兵要望江南词》，武安军左押衙易静撰。起「占委任」，止「占霞」，最五百二十首。词虽不工，具徵天水词学之盛。下至方伎曲士，亦觕谙宫商。云安详龛藏旧钞本。（按：晁武公《郡斋念书志后志》卷二云：易静，唐东谈主。）○藕香簃刻古今黈《敬斋古今黈》云：「贺方回《东山乐府别集》有《定风浪》异名《醉琼枝》者云：『槛外雨波新涨，门前烟柳浑青。孤独文园淹卧久，推枕援琴涕自零。无东谈主著意听。绪绪风披云幌，骎骎月到萱庭。长记合欢东馆夜，与鲜香罗掩翠屏。琼枝半醉醒。』寻其声律，乃与《破阵子》正同。」按四印斋所刻《东山寓声乐府》，此阕调名正作《破阵子》，不作《定风浪》，亦不云异名《醉琼枝》。「半醉醒」三字缺。今据此补足，乃可读，亦快事也。（换头「云幌」，四印作芸。）《古今黈》一书，《四库》及武英殿聚珍版从《永乐大典》录出，并祇八卷。藕香簃所刻，为明万历庚子武陵书室蒋德盛梓行十二卷本，又辑聚珍所存，蒋本所缺，为补遗二卷。○弹指词名所本弥勒弹指一声，楼阁门开。善财入已，见百千万亿楼阁，一楼阁内有一弥勒，领诸家族，并一善财而立其前。自是梁汾词名所本。《湘烟录》，《诗源指诀》：李不雅作百年歌，王湜请其法，不雅弹指曰：「遗子爪甲清尘，庶几文念念有加。」此又一说。○香南雪北词名所本潞府妙媵臻禅师。僧问金粟如来为甚么却降释迦会里。师曰：「香山南，雪山北。」闺秀吴蘋香（藻）词名《香南雪北》，本此。○船子梵衲与法常词船子梵衲偈云：「别东谈主祇看采芙蓉。香气长黏绕指风。两岸映。一船红。何曾解染得虚空。」《渔歌子》也。法常首座《渔父词》云：「此事楞严尝露布。梅花雪月交光处。一笑寥寥空长时。风瓯语。迥然银汉横天宇。蝶梦南华方栩栩。斑斑谁跨丰干虎。而今忘却来时路。江山暮。海角目送鸿飞去。」《渔家傲》也。可入宋词总集，又西余师子禅师偈云：「春风触目百花开。乌衣子弟，日日醺醺醉。唯有殿前陈朝桧。不入时东谈主意。」亦自然长短句。（按：船子梵衲乃唐元和间东谈主，非宋东谈主。）○显赫妃词高丽东谈主词，李皆贤（元时东谈主）《益斋长短句》一卷，刻入《粤雅堂丛书》，朴訚《撷秀集》二卷，孙恺似布衣（致弥）使还，封达御前。《众香集》载显赫妃词三阕，亦见恺似使草。林下雅音，番邦尤为仅见。《谒金门》云：「真堪惜。锦帐夜长虚掷。挑尽银灯情脉脉。描龙无气力。宫女声停刀尺。百和御香扑鼻。帘卷西宫窥夜色。天青星欲滴。」《踏莎行》云：「时序频移，韶光难驻。柳花飞尽宫前树。朝来为甚不钩帘，柳花正满帘前路。春赏未阑，春归何遽。问春归向何方去？多情海燕不同归，呢喃独伴春愁住。」《临江仙》云：「花影重帘初睡起，绣鞋著罢慵移。窥妆强把绿窗推。隔花双蝶散，犹似梦初回。玉旨传宣呼女监，亲临太液荷池。争将金弹打黄鹂。楼台淩万仞，下有白云飞。」○红笙与红箫词东谈主用红箫事，以姜白石侍儿小红善吹箫也。刘客东谈主《和窦夔州见寄寒食日忆故姬小红吹笙诗》云：「鸾声窈眇管错落。清韵初调众乐随。幽院妆成花下弄。高楼月好夜吹时。忽惊暮槿飘舞尽。唯有朝云空想期。闻谈本年寒食日。东山旧路独行迟。」则是红箫之前，又有红笙矣。○周晋清平乐宋周晋《清平乐》云：「手寒不了残棋。篝香细勘唐碑。无酒无诗心境。欲梅欲雪天时。」倚声家为金石学，是鱼与熊掌也。晋字明叔，号萧斋。○诗词中方言韩昌黎《盆池》诗：「夜半青蛙圣得知。」刘客东谈主《和牛相公寓言》：「只恐重重世缘在，事须三度副黎民。」周草窗《西江月》词：「称销不过牡丹情。中半伤春酒病。」王质《渔父词》：「遮些快活有谁知。」「圣得」、「事须」、「称销」、「遮些」，皆唐宋东谈主方言。○阎苍舒原名安中宋阎苍舒，元名安中，更名苍舒。何异《中兴百官落款》，东宫官有阎安中，又有阎苍舒，误以为二东谈主也。○韶音洞诗余十二岁时，作《韶音洞诗》「桂林多古洞，每以形得名。此洞在城北，不以形以声。泠泠清音发，足以怡特性。恍如奏舜乐，鸟兽皆锵鸣。今我独坐久，神气为之清。」惟此至己前时，常作诗，苦不可入格。己卯已后，沉顿于词滋甚，与诗判为两途矣。○杂体诗钞先雨东谈主世父（澍），辑《杂体诗钞》锲行。如《柏梁体》、《梁父吟》、《聚散体》、《神智体》、《休洗红》、《两端纤纤》、《自君之出矣》、集词名、药名之类，体凡数十，得二十四卷，分八钜册。余幼时辄每种仿为之。偶忆其一云：「自君之出矣，不复画长眉。眉长似远山，山远君归迟。」○张诗舲序十六家词谈光季年，祥符周稚圭先生（之琦）开府吾粤，刻《心日斋十六家词录》成。适华亭张诗舲先生（祥河）官藩司，为之序。末云：「公今好意思成，余惭叔夏。」两贤合并，诚佳话也。○四印斋所刻词王幼霞给谏（鹏运），自号半塘老东谈主。（临桂东乡地名半塘尾，幼霞先茔地方也。）清通体贴，初嗜金石，后乃专一于词。其《四印斋》（山谷送张叔和诗，我捉养生之四印，谓忍默成功也。屡战屡捷，不如一忍。万言万业、不如一默。无可拣择眼界平。不臧秋豪心性直。）所刻词旁收博采，细密绝伦，虽虞山毛氏弗逮也。王氏在桂林曰燕怀堂，旧有园在城西南隅。修廊百步，镂花墙，纳湖光。墙已外即[扌黏]湖矣。半塘有鼻病，致憎兹多口，然不足为直声才名玷也。○抛堶之戏东山词：「揭帘飞瓦雹声焦。」宋世寒食，有抛堶（音陀）之戏，盖儿童飞瓦石也。下云：「九曲池边杨柳陌，香轮轧轧马萧萧。」亦寒食风景。○乾隆写本白石谈东谈主集乾隆写本白石谈东谈主集，灵鹣阁藏。余曾移一本。白石自序后，有洪武十年八世孙福四谨志，略云：「公诗一卷，歌曲六卷，早已板行。晚景复加删窜，定为五卷。无雕本，藏于家。经兵火，帖轴无只字，而是编独存。录写两本，一付女儿，一诒犹子通，世世宝之。」又万历二十一年十六世孙螯谨书，略云：「此青坡徵君手简，以遗侍御哦客公者。今又二百馀年。楮虽蠹落，而笔迹犹在。因付匠整顿，且命鲤弟以侧理浆纸照本临出，用时庄诵焉。」又乾隆甲子二十世孙虬绿谨书，略云：「公诗初本刻于嘉泰间，晚又涂改删汰，录为定本，藏于家。五六百年世无知者。爰搜取各家刊本，相互雠勘，附以累朝诗话逸事，有入近代者，并为笺略。独篇什不敢擅为增损。閒有捃拾，谨以附别之。」余藏《白石诗词集》，常熟汲古阁本、江都陆钟辉本、华亭张奕枢本、华亭张奕枢本、歙洪正治本、华亭姜氏祠堂本、临桂倪鸿本、王鹏运本、和煦许增本，许本参互各家，□极精审。除此写本未见外，所据各本与余所藏略同。写本□录所见各本序跋，有康熙庚寅通越诸锦序，康熙戊戌广陵书局刻本，龙溪曾时灿序，为许氏及馀所未见。所录诗话、词评、轶闻、故事，亦视刻本为多。閒有虬绿自识，亦极该博。又有姜氏世系、白石年谱，足资考證。（祠堂本姜熙序，以世表无考为恨，亦为见此写本。）附采五绝二首，（《访全老于净林》、《不雅沈传师碑隆茂宗画》二首，刻本有。）七绝二首，（《和朴翁》一首，刻本有。《三高祠》一首，刻本无，据悼牵牛，《姑苏志》采入首句：「不贪名爵不争势。」）填词二首，（《越女镜心》即《法曲献仙音》，刻本无。）细读两词，虽非采集极品，然如前阕「雨」、「绪」、「路」，后阕「绮」、「几」、「醉」等韵，自是白石气派，非窜入它东谈主之作也。○越女镜心二首 风竹吹香，水枫鸣绿，寝息凉生金缕。镜底齐心，枕前双玉，相看转伤幽素。傍绮阁，轻阴度，飞来鉴湖雨。近重午。燎银篝、暗薰溽暑。罗扇小、空写数行怨苦。纤手结芳兰，且休歌、《九辩》怀楚。祖国情多，对溪山，都是离绪。但一川烟苇，恨满西陵归路。（《别毛席莹》。周颐按：元注题疑有误字。）檀拨么弦，象奁双陆，旧日留欢心意。梦别银屏，恨裁兰烛，香篝夜閒鸳被。料燕子、重来地。桐阴锁窗绮。倦梳洗。晕芳钿、自羞鸾镜。罗袖冷、疏竹画帘半倚。浅雨渗酴醾，指东风、芳事馀几。院落薄暮，怕春莺，笑东谈主憔悴。倩柔红约定，唤起玉箫同醉。（《春晚》） 周颐按，右词二阕，采附《法曲献仙音》「虚阁笼寒」阕后。细审词调，有与《法曲献仙音》小异者。前段「轻阴度」、「重来地」叶，后段「空写数行怨苦」、「疏竹画帘半倚」，「怨」字、「半」字去声是也。有与《法曲献仙音》吻合者，前阕前段「风竹」「竹」字，「鸣绿」字，「寝息」「觉」字，后段「祖国」「国」字。后阕前段「檀拨」「拨」字，「双陆」「陆」字，「旧日」「日」字。后段「院落」「落」字并入声是也。守律要是谨严，自是白石家法。○和放翁钗头凤放翁出妻为作《钗头凤》者，姓唐名琬。和放翁《钗头凤》词，见《御选历代诗馀词话》及《林下词选》：「世情薄。情面恶。雨送薄暮花易落。晓风乾。泪痕残，欲笺隐衷，独语斜阑。难难难。东谈主成各。今非昨。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。半夜珊。怕东谈主寻问，咽泪妆欢。瞒瞒瞒。」前后段俱转平韵，与放翁词不同。（《耆旧续闻》云：其妇见而和之，有「世情薄，情面恶」之句，惜不得其全阕。）○潘瀛选新荷叶潘仙客(瀛选)《新荷叶》句云：「雏晴嫩霁，似垂髫，小女盈盈。」未经东谈主谈。○周济介庵诗词校周保绪（济）介庵诗词，多常州耆旧轶闻。汤贞悯官乐清副戎，引疾归，寄保绪春水园。贞悯暨其配双湖夫东谈主，俱擅图画，有《画梅楼双照》。保绪为题《浣溪沙》词，有「暗香双护玉楼东谈主。旁东谈主刚谈是梅魂」之句。贞悯谨守弋捕，改羽士装入罗浮，经月乃出。既罢，写其装为《琴隐图》，琴隐图所由名也。又有《十二古琴书屋填词图》。张翰风初名翊，更名与权，后定名琦。陆祁生故宅，有「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之轩」，庭中古桧二，后毁于火。○淑秀澹庵词徐淑秀，自号昭阳遗孑，前朝南渡时宫东谈主也。甲申后，流寇金台，后归泰州邵某。为诗多抑郁哀愤之音，有「昭阳遗孑听渔歌。尔乐波澜我为何」、「入画无东谈主知是我，倚阑看蝶认为花」之句。所著《一叶落》词，《众香集》录四阕。女邵笠，字澹庵，《菩萨蛮》云：「乱莺啼破流苏梦。樱桃露湿花梢重。小婢促梳头。开奁满镜愁。画眉东谈主不在。蹙损双螺黛。淡日上红纱。轻蝉鬓影斜。」《虞好意思东谈主》后段云：「翠眉一霎愁峰锁。挼碎芙蓉朵。问伊底事忽娇嗔。谈是采花、掠乱鬓梢云。」淑秀词视澹庵稍逊，然「入画」二语，却未经东谈主谈。○尼静照词尼静照，字月上，宛平东谈主，曹氏良家女，泰昌时选入宫。在掖庭二十五年，作宫词五首。崇祯甲申，祝发为尼。《西江月》云：「午倦恹恹欲睡，篆烟细细还烧。莺儿对对语花梢。幽谷把东谈主惊觉。有恨慵弹绿绮，冷凌弃懒整云翘。难禁愁念念胜春潮。消减容光多少。」身材雅近北宋。○成岫词成岫，字云友，钱塘东谈主。略涉书传，手谈齿句、斗茗弹丝并皆精妙。爱云间董宗伯字画，刻意临抚。每一著笔，辄能乱真。今娇媚而失强盛者，皆云友作也。戊子春，宗伯留湖上，见云友所仿字画甚夥，自不可辨。后得徵士汪然明言其详，即为蹇修，结缡于不系园。时云友年二十二矣。归董后，琴瑟静好，谱入《意中缘》神话。有《慧香馆集》。《菩萨蛮》云：「绿杨深处黄鹂坐。苍苔门巷无东谈主过。帘卷接湖光。六桥车马忙。锦塘花历乱。云拥雷峰暗。触绪抚瑶琴。澄怀一寄心。」○吴澄临江仙吴草庐（澄）《临江仙》词：九日舟泊安庆城下，晚歇临江水驿。于时月明风清，水共天碧，情景佳甚。与徐谈川、方复斋、况眉吾、方清之，驿亭草酌。以「殊乡又逢秋晚」分韵，得「殊」字：「去岁家山重九日，西风短帽萧疏。如今景物几曾殊。舒州城下月，未觉此身孤。胜友二三成草草。只怜有酒无茱。江涵万象碧霄虚。客星何处是，光彩近辰居。」有元一代吾宗故实尤少，亟记之。○与叔问联句辛卯、壬辰间，余客吴门，与子芾、菽问，素心朝夕，冷吟閒醉，不知有东谈主世起伏也。某夕，漏未三滴，招子芾饮宴，不至。菽问得《浣溪沙》前四句，余足成之。「□样词东谈主天样遥。翠衾贪度可怜宵。（芾姬东谈主名翠翠。）未应笺管换钗翘。破面春风防粉爪。（问）画眉眉月恋香毫。柳颦花笑奈明朝。（笙）」翼日，有怡园之约，故歇拍云云。今子芾墓木拱矣。王逸少所谓「俯仰之间，已成陈迹。」成容若所谓「那时祇谈是寻常」也。○陈高声戏仿月令陈高声《草堂馀意》不可复得，甚恨事也。高声一字秋碧，精研宫律，那时有乐王之目。又善谑，尝居京师戏仿《月令》二月云：「是月也，壁虱出，沟中臭气上腾，妓靴化为鞋。」见顾起元《客座赘语》。又有《四时曲》，秋碧与徐髯仙联句。○玉梅后词玉梅后词《临江仙》云：「妍风吹坠彩云香。」彩云丽矣，而又有香，且是妍风吹坠，七字三层意。○杨泽民和清真杨泽民和清真《蓦山溪》云：「平生彊项，未肯轻鱼水。」余亦云然。○注明宫调词辑宫调之学，失传久矣。尝欲辑两宋东谈主词注明宫调者，都为一帙。取其沟通之调，参互比勘，当有消息可寻。惜尘冗，苦无暇也。○蓼园词选余女兄三，某仲适黄，名俊熙，字吁卿。吁卿之曾祖蓼园先生，有词选梓行。（词选无先生名，名待考。）起玄真子《渔歌子》，讫周好意思成《六丑》，都二百二十四阕。并浑雅温丽，极合倚声消息。每阕有笺，徵引赡博。余年十二，女兄于归，诒余是编，如获拱璧。心维口诵，辄仿为之。是余词之导师也。先生选词要是之精，断无不工填词之理，顾所作迄未得见。可知吾粤词东谈主，湮没不彰者夥矣。（黄氏家祠内有《偶彭楼词》，举版贮其上，并可登眺城西山色。女兄以余幼故，请登楼勿许，那时为之体恤。至楼名何，则至今不知）。［以上见《香东漫笔》］○后庭花破子《后庭花破子》，李后主、冯延巳相率为之。「玉树后庭前。瑶草妆镜边。去年花不老。本年月又圆。莫教偏。和月和花，天教长少年。」单调三十二字，见《古今词话·词辨》卷上引陈氏《乐书》。王恽、邵亨贞、赵孟頫并有此词。万氏《词律》不收，谓是北曲，不知南唐已创此调也。（按：宋陈旸《乐书》无此词。）○贺方回小梅花贺方回小梅花「城下路」一阕前段，《词综》作金东谈主高宪词，调名《贫也乐》，于「家」韵分段。半塘云：或沿明东谈主选本之讹。（按：《词综》本元好问《中州乐府》。）○宋谚入词宋谚：「馋如鹞子。懒如堠子。」稼轩《玉楼春》：「心如溪上钓矶閒，身似谈旁官堠懒。」又云：「谢三娘不识四字，罪之头。」吕圣求《河传》：「常把那、目字横书，谢三娘、全不识。」○杨妹子题画词杨娃亦称杨妹子，宋宁宗恭圣皇后妹，以艺文供奉内廷。题马远《松院鸣琴》小幅《诉衷情》云：「闲中一弄七弦琴。此曲少知音。多因澹然无味。不比郑声淫。松阴静，竹楼深。夜沉沉。清风拂轸。明月当轩。谁会幽心。」按杨娃词各选本未著录，此阕见《韵石斋笔谈》。（按：此首乃宋张抡词。）○胡与可百字令黄子由尚书夫东谈主胡氏与可，号惠斋，元功尚书之女也。有文章，兼通字画。尝因几上凝尘，戏画梅一枝，题百字令云：「小斋幽僻，久无东谈主到此，满地狼籍。几案尘生多少憾，玉指亲传踪迹。画出南枝，正开侧面，花蕊俱端的。可怜风姿，故东谈主难寄消息。非共雪月交光，这般造化，岂费东君力。只欠清香来扑鼻，亦有自然标格。不上寒窗，不随流水，应不贴宫额。不愁三弄，只愁罗袖轻拂。」按夫东谈主有《满江红灯花词》，见《花卉粹编》及《词统》。此阕见董史《皇宋书录》。○坡词出处东坡词：「春事阑珊芳草歇。」升庵《词品》引唐刘瑶诗：「瑶草歇芳心耿耿」，《神话》女郎王丽真诗「燕折莺离芳草歇」，谓是坡词出处。不知谢灵运有「芳草亦未歇」句。此条见古虞朱亦栋《群书札记》。○升庵失考又坡词「游东谈主多上十三楼」，《词品》云：用杜牧诗「婷婷褭褭十三馀」句也。案《咸淳临安志》：「十三閒楼在钱塘门外大佛头缆船石山后，东坡守杭时，多游处其上，今为相严院。」又见《武林旧事》、《梦梁录》。郭祥正、陈默并有诗，见《西湖志》。升庵岂未考耶？（按：陈鹄《西塘集耆旧续闻》卷二引东坡此词，已云：「十三閒楼在钱塘西湖北山。」）○赵意孙词「僵卧碎璚呼不起，看繁星、历乱如棋走。」赵意孙《舍怀玉题张仲冶雪中狂饮图》《金缕曲》句也。情景逼真，非老于醉乡者不可谈。○怎奈向淮海词：「怎奈向欢娱，渐随流水。」今本「向」改「何」，非是。「怎奈向」宋时方言，它宋东谈主词亦有效者。○女词综《文选楼丛书未刻稿本待购书目》二册，有《女词综》，此书未之前闻。○清词东谈主诞辰曩与筱珊、半塘，约为词社，月祝一词东谈主，合为一集。嗣筱珊有湖北之行，因而中止。考出词东谈主诞辰，录记于此，它日克践斯约，尚当补所未备。正月初四日黄仲则（景仁）生（见年谱）。十一日李分虎（符）生（见本集）。三月十二日蒋京少（景祈）生（见《罨画溪词》题）。二十五日王西樵（士禄）生（见《名东谈主年谱》）。五月初二日厉樊榭（鹗）生（见本集）。初四日彭羡门（孙遹）生（见《延露词》题）。二十二日项莲生（鸿祚）生（见汪远孙《清尊集》）。六月二十九日李武曾（良年）生（见本集）。七月初七日周稚圭（之琦）生（见《年谱》）。八月二十一日朱竹垞（彝尊）生（见《年谱》）。闰八月二十八日王阮亭（士正）生（见《年谱》）。十月二十八日蒋苕生（士铨）生（见《名东谈主年谱》）。十一月二十二日王德甫（昶）生（见《年谱》）。十二月十二日纳兰容若（成德）生（见高士奇《蔬香词》题）。蕙风词话·附录 况周颐○蕙风词话诠评（不归按：东谈主文本《惠风词话》无此评，乃唐圭璋作。）临桂况舍东谈主夔笙，最善于论词。虽其所作之词，亦不可尽符其论词之旨，要其所论，类多名言。兹择其《蕙风词话》中之联系作词旨要者，加以施行禀报。其所说未惬吾意者，亦加以辨正。作词有三要：曰重、拙、大。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是。又曰：重者，沈著之谓在气格不在字句。又引半塘云：「宋东谈主拙处不可及，国初诸老朽处亦不可及。」按况氏言，重、拙、大为三要，语极精粲。盖重者轻之对，拙者巧之对，大者小之对，轻巧小皆词之所忌也，重在气格。若语句轻，则伤气格矣，故亦在语句。但解为沈著，则专属气格矣。盖一篇词，断不可语语沈著，不轻则可作念到也。一篇中欲无轻语，则惟有能拙，此后立得住，此作诗之法。一篇诗，安得全是名句。得一二名句，馀皆恃拙以辅助之，古名家诗皆如斯也。名家词亦然。北宋词较南宋为多朴拙之气，南宋词能朴拙者方为名家。概论南宋，则纤巧者多于北宋。况氏言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是，稍欠折柳。况氏但解重拙二字，不申言大字，其意以大字则在以下所说各条间。余谓重、拙、大三字连结系，不重则无拙大之可言，不拙则无紧要之可言，不大则无重拙之可言，析言为三名辞，实则一贯之谈也。王半塘谓「国初诸老朽处，亦不可及」。清初词当以陈其年、朱彝尊为冠。二家之词，微论其词之多涉轻巧小，即其所赋之题，已多喜为精巧者。盖其时视词为小谈，不惜以轻巧小见长。初为词者，断不可学，切毋为半塘一语所误。余以为初学为词者，不可先看清词，欲以词名家者，不可先读南宋词。张皋文、周止庵辈尊体之说出，词体乃大。其所自作，仍不可如其所说者，则先从南宋词着手之故也。大凡学为文辞，着手递次，最为紧要，先入之见，既有习染，不易涤除。取法北宋名家，然后能为姜、张。取法姜、张，则必不可为姜、张之词矣。止庵谓问涂碧山，历梦窗、稼轩，以还清真之浑化，乃倒果为因之说，无是理也。词中求词，不如词外求词，词外求词之谈，一曰多念书，二曰谨避俗。俗者，词之贼也。多念书，始能医俗，非胸中书卷多，皆可使用于词中也。词中最忌多用典故，陈其年、朱彝尊可谓念书多矣，其词中好使用史事及小典故，摆布家私，最为疵病，亦是词之贼也，不特俗为词之贼耳。词笔固不宜纯厚，尤切忌刻意为周折。以周折药纯厚，即已落下乘。昔贤朴厚醇至之作，由特性学养中出，何至蹈纯厚之失。若错认真率为纯厚，则尤大不可耳。又曰：词能直，固大佳。顾所谓直，诚至不易，不可直，分也。当于无字处求周折，切忌有字处为周折。诗境以直质为上，词境亦然。此云直，当谓直质也。直质者，真之至也。辱骂之直，又是一义。此二条措辞甚不解白，当折柳说之，方能昭彰。词笔不宜纯厚，尤忌刻意为周折。以周折药纯厚，即已落下乘，周折须出之自然也。词求周折，当于无字处求之。切忌有字处为周折。周折介意，不在字句间也。词能直质为上乘，顾大不易，昔贤朴厚醇至之作，由特性学养中出，故真率之至。真率乃直质也，不可误纯厚为真率。如斯折柳，则语意昭彰。词中更始宜圆。笔圆，下乘也。意圆，中乘也。神圆，上乘也。又曰：词不嫌方。能圆见学力，能方见天分。但须一落笔圆，通首皆圆。一落笔方，通首皆方。圆中不见方易，方中不见圆难。更始笔圆，恃虚字为更始耳。意圆，则前后呼应一贯。神圆，则不假更始之笔，不假呼应之意，而潜气内转。方者，实质，天所赋也。圆者，功力，学所致也。方圆二字，不易解释，梦窗，能方者也。白石、玉田，能圆者也。知此可悟方圆之义。方中不见圆，盖神圆也，惟北宋东谈主能之。子野、方回、耆卿、清真，皆是也。词过经意，其蔽也斧琢。过不经意，其蔽也褦襶。不经意而经意易，经意而不经意难。又曰：「恰到公正，恰够重量，毋不足，毋太过，半塘老东谈主论词之言也。」又曰：「词太作念嫌琢，太不作念嫌率，欲求恰如分际，此中消息，正复难言。但看梦窗何尝琢，稼轩何尝率，不错悟矣。」此三条，反复申明不琢不率之谈，乃洋洋纚纚之功候也。梦窗学清真者，清真乃真能不琢，梦窗固有琢之太过者。稼轩学东坡者，东坡乃真能不率，稼轩则不无稍率者。况氏从南宋词发愤，所说多就南宋词立论，前条明方圆之义亦然。真字是词骨。情真景真，所作必佳，且易完稿。处现时之田地，枨触于现时之情景，信手拈来，乃有极妙之词出，此其真，乃由外来而内应之。至若以真为词骨，则又进一层，不假外来情景以兴起，而语意诚实，皆从内出也。词东谈主愁而愈工。确切作手，不愁亦工，不俗故也。不俗之谈，第一不纤。寒酸语，不可作，即愁苦之音，亦以高贵出之，饮水词东谈主，是以为重光后身也。此二条可互参，皆谓士医生之词也。念书多，致身为士医生，自不俗。其所佔因素，所居地位，异于寒酸之士，自无寒酸语。然柳耆卿、黄山谷好为估客东谈主语，亦不俗不寒酸。史梅一中书堂吏耳，能为士医生之词，以笔多纤巧，遂品格稍下。于此可悟不俗不寒酸之故矣。况氏以纤为俗，俗固不止于纤也。作词最忌一矜字，矜之在迹者，吾庶几免矣。其在神者，应承在所无免，兹事未遽自足也。矜者，惊露也。依黯与静穆，则为惊露之反。而依黯在情，静穆在神，在情者稍易，在神者尤难。情有迹也，神无迹也。惊露则述情不深而味亦微薄矣，故必依黯以出之。能依黯，已无矜之迹矣。神不静穆，犹为未至也。词有穆之一境，静而兼厚、重、大也。淡而穆不易，浓而穆更难。知此不错读《花间集》。此条与前条相互发明，穆乃词中最高之一境，况氏以读《花间集》明之，可谓要诀。花间至不易学。其蔽也，袭其貌似，其中长篇大套，所谓麒麟楦也。或取前东谈主句满意境，而纡折变化之，而闇练、钩勒等弊出焉。以尖为新，以纤为艳，词之气派日靡，真意尽漓，反不如国初名家本色语，或犹近于沈著、浓厚也。庸讵知花间高绝，即或词学甚深，颇能窥两宋堂奥，对于花间，犹为望尘却步耶。花间词全在神穆，词境之最高者也，况氏说此最深。所指近东谈主之弊，确切之至，小令比慢词为难，今初学着手便为小令，便令读花间，从何得其涂径耶。凡东谈主学词，功候有深浅，即浅亦非疵，功力未到而已。不安于浅而臻饰焉，不恤颦眉、蛀牙，楚楚作态，乃是大疵。最宜切忌。此示初学，亦甚切要。盖凡为文辞，必先令理路清晰。理路既清，逐步发愤，步步增进。若理路未清，而东偷西窃，驳杂无叙，遂永无树立之希望矣。理路清，虽浅无害也。不安于浅，又遂欲描头画角以文之，仍是理路未能透澈清晰耳。填词先求凝重。凝重中有神韵，去树立不远矣。所谓神韵，即事外远致也。即神韵未佳，而过存之，其足为疵病者亦仅，盖气格较亲矣。若从轻倩着手，至于有神韵，亦自树立，特降于出自凝重者一格。若并无神韵而过存之，则不为疵病者亦仅矣。或中年以后，念书多，学力日进，所作渐近凝重，犹不免时露轻倩本色。则凡轻倩处，即是伤格处，即为疵病矣。天分能干东谈主，最宜学凝重通盘，却最易趋轻倩通盘。苦于不自知，又无师友提醒之耳。此条示学者以择取之涂径，至关紧要。盖着手即须不误，误则为毕生之疵病，医之不易也。余绪论学词不可从清初词着手，即是此意。清初词轻倩者多，未知词之品格高下者，最易喜轻倩通盘，以倩易于动东谈主耳。嘉谈前词东谈主，喜为姜、张，正是好轻倩之故，即有树立，所谓树立其所树立也。姜、张亦自有凝重之神韵，好轻倩者不知之。姜、张之圆，非轻倩，好轻倩者以为轻倩，此不善学姜、张也，姜、张岂任其咎。词学程式，先求妥帖、停匀，再乞降雅、深秀，乃至精稳、沈著。精稳则能品矣。沈著更进于能品矣。精稳之稳，与妥帖判然不同。沈著尤难于精稳。平昔求词词外，于特性得所养，于书卷不雅其通。优而游之，厌而饫之，积而流焉。所谓满心而发，肆口而成，掷地作金石声矣。情谈理足，笔力能包举之。纯任自然，不假锤链，则沈著二字之铨释也。此程式分作四层，只妥帖停匀一层，为初学者谈。后三层，皆已有树立者所由发愤之要害。天生词东谈主，固一蹴即至，未有如许程式也。初学作词，只能谈第一义，后渐深入。意不晦，语不琢，始称合营。至不求深而自深，信手拈来，令东谈主神味俱厚，界限两宋，庶乎近焉。此补充前条之意耳。意不晦，语不琢，是作词之条款。故初学作词者，须先求妥帖停匀。功夫未到，勿妄求深入。但求意不晦，语不琢，逐步向和雅深秀通盘走。若不安于浅，而颦眉蛀牙，楚楚作态，是初学者所最忌。此数条皆是提醒初学者之名言。填词之难，造句要自然，又要未经前东谈主说过。自唐五代以还，名作如林，那有自然好语，留待我辈驱遣。必欲得之，其谈有二：曰性灵走漏，曰书卷酝酿。性灵关天分，书卷关学力。学力果充，虽天分稍逊，必有资深逢源之一日，书卷不负东谈主也。中年以后，天分便不可恃。苟无学力，日见其零落而已。江淹才尽，岂真梦中东谈主索还囊锦耶。作词功力，能渐至于名家，既要天分，亦要学力。有天分而无学力，终不可大成也。譬之于弈，二十岁后，便无国手希望。必在二十岁前，即成国手，此天分也。以后栽种至八段九段以上，则系之功力矣。不复发愤，亦止于是而已。古今神童，栽种有限者，自恃其天赋，不求于学力也。诗词文章，虽先哲名作如林，仍有无穷田地，待后东谈主确立。书卷酝酿，得之于前东谈主者也。性灵走漏，则得之于目前之境地，得之于平昔之学养。作词至于树立，良非易言。即树立之中，亦犹有辨。其或绝少襟抱，无当高格，而又自诩足，不善变。不知递次之非，何论堂奥。然则从事于斯，积年多，功候到，树立其所树立，不得谓非大众。凡树立者，非必较优于未树立者。若纳兰容若，未树立者也，年龄限之矣。若厉太鸿，岂止树立而已，且浙派之先河矣。绝少襟抱，无当高格，又自诩足，不善变，不知递次之非，乾嘉时此类词甚多。盖乾嘉东谈主学乾嘉词者，不得谓之有树立，尤不得谓之大众，况氏持论过恕。其下以纳兰容若、厉太鸿为喻，则又太刻。浙派词宗姜、张，学姜、张亦自有递次，自有堂奥，姜、张之格，亦不得谓非高格，不过与周、吴宗派异，其堂奥之大小不同耳。吾词中之意，唯恐东谈主不知，于是乎勾画。夫其东谈主必待吾勾画，此后能知吾词之意，即亦何妨任其不知矣。曩吾词成、于每句下注所用典，半塘辄曰：「无庸。」馀曰：「奈东谈主不知何。」半塘曰：「傥注矣，而东谈主仍不知，又将奈何。矧填词固以可解不可解，所谓烟水迷离之臻，为无上乘耶。」勾画者，于词中转接提顿处，用虚字以昭着之也。即张炎《词源》所云：「用虚字呼叫，单字如正、但、任、甚之类，两字如莫是、还又、那堪之类，三字如更能消、最无端、又却是之类。」南宋清空一片，用此勾画法为多，用之无不妥贴者，南宋名家是也。乾嘉时词，堪称学稼轩、白石、玉田，往往满纸皆此等呼叫字，不问其妥贴与否，遂成滑调一片。吴梦窗于此等处多换以实字，玉田讥为七宝楼台，拆下不成片断，以为质实，则凝涩晦昧。其实两种皆北宋东谈主法，读周清真词，便知之。清真非不消虚字勾画，但可不消者即不消。其不消虚字，而用实字或静辞，以为转接提顿者，即文章之潜气内转法。今东谈主以清真、梦窗为涩调一片。梦窗过涩则有之，清真何尝涩耶。清真造句整，梦窗以研讨会锦拼合。整者元气浑仑，研讨会拼者古锦斑斓。不消勾画，能使潜气内转。则外涩内活。白石、玉田一片，勾画妥贴，亦近质实，诵之如珠走盘，圆而不滑。二派皆出自清真。偏执至，品格亦无高下也。今之学梦窗者，但能学其涩，而不可知其活。拼凑实字，既非研讨会锦，而又捍格欠亨，其弊等于满纸用呼叫字耳。词固不可多用典，用典充塞，非佳词也。清初竹垞、迦陵犯此弊，后东谈主为之笺注，阅之尚可厌，自注则尤猥琐。作词应知暗字诀。凡暗转、暗接、暗提、暗顿，必须有大气真力斡运其间，非时流小惠之笔能胜任也。骈体文亦有暗转法，稍可通于词。文赋诗词，皆应知此法，即潜气内转也。不知此法，皆非高品。一意相贯，或直下，或倒装，或前后挪移，总由笔气笔力愚弄之。有转接提顿，而离迹象，行文之妙诀也。名手作词，题中应有之意，不妨三数语说尽。自馀悉以发抒襟抱所寄予，往往憋屈而难明。长言之不足，至乃浩大拉杂，胡天胡帝。其言中之意，读者不可知，作者亦不蕲其知。以谓流于放诞怪神、怨怼引发，而不不错为训，则亦左徒之骚些汉典。夫使其所作，大都众所共知，无甚关系之言，宁非虚耗楮墨耶。高品之词，不必有题，吾意中所欲言，即题也。有题如咏物等，已下于不必有题者一等矣。有题而沾滞于题，直是笨伯。至题目纤小，乃明以后东谈主所为，不惟不足以登大雅不登大雅，且鄙琐不胜入目。试看宋贤之词，师其制题之雅者。盖有题之词，亦须加以裁制乃雅也。文辞止境高之境，乃似有精神病东谈主语，故有可解而不可解之喻。然则瞎掰乱谈，其间仍有理路在，但不欲显言，而玄言之。不欲径言。而间接以言之耳。又往往当言不言，而以失当言者衬出之。其浩大拉杂，仅仅外在以为难喻，而内极有叙，非真浩大拉杂也。此境为已有树立而能深入者谈，初学者勿足以语此。初学作词，最宜联句、和韵，始作，取办而已，毋存藏拙嗜胜之见。久之，灵源日浚，机括日熟，名章俊语纷交，衡有进益于不自发者矣。手生重理旧弹者亦然。离君索居，日对古东谈主，研精覃念念，宁无心得，未若取径乎此之捷而适也。此说余极不以为然。玉田谓词不可强和东谈主韵，若倡之者，曲韵宽平，庶可赓和。倘韵险，又为东谈主所先，则必牵强赓和，句意安能融贯。徒费苦念念，未见有全章妥溜者。此语诚然，和韵因韵成句，聊句因东谈主成章，但务为名章俊语而已。初学者成章成句，尚颇勤奋，为东谈主牵制，安得名俊。以此示初学，误尽黎民。学填词，先学读词。朗朗上口，心领意会。日久，胸次茂盛，信手拈来，自然丰神谐鬯矣。读词不成腔，不可知词之韵味，不可知腔调音节之要处，故必得读之诀此后可。韵味在表者，见词之字句可知。韵味在内者，非读不悟也。音节之要处，在平仄及四声，在句豆，如一领二、二领一、一领三等等。又凡文义二字连结者，不可离而为二。一领二，不可连而为三，诸如斯类是也。平上去入四声，自有折柳，音须分清。此非谓填词必墨守四声也，但读词时必须四声不混耳。佳词作成，便不可改。但可改，就是未佳。改词之法，如一句之中，有两字未协，试改两字。仍不舒适，便须换意，通改全句。拖累高下，常有改至四五句者。不可守住元来句意，愈改愈滞也。又曰：改词应知挪移法。常有一两句，语意未协，或嫌浅率。试将高下互易，便有韵致。或两意缩成一意，再添一意，更显厚。此等倚声浅诀，若名手意笔兼到，愈夷易，愈浑成，无庸临时掉弄也。一词作成，现时不知其何者须改，粘之壁上，明日再看，便觉有未惬者。取而改之，仍粘壁上。明日再看。觉仍有未惬，再取而改之，如斯者数四，此陈兰甫改词法也。郑叔问作词，改之尤勤。常三四易稿，致使通首另作，于初稿仅留一二句。朱沤尹作词，罕有年后取改数字者。作词贵有词友，其未协处，己不可觉，友参指摘之。或约定一二字，则尤故意也。又有因音律不叶，而再三改者，如玉田《词源》，称其先东谈主于所作《瑞鹤仙》之扑字，改为守字。《惜花春起早》之深字，改为幽，又改为明。此则对于音律，不易晓也。词中对偶，实字不求甚工。草木可对禽虫也，服用可对饮馔也。实勿对虚，生勿对熟，平举字勿对侧串字。深浅浓淡大小重轻之间，务要侔色揣称。昔贤未有不如是精整也。对偶句要浑成，要光辉相当，要分歧掌。以情景相融，故意隽永为佳。忌韵文模样，尤忌四六模样。忌尖新，忌呆板，忌褦襶，忌敷衍。词中对偶最难作念，勿视为寻常此后可。又有一句四字，一句七字，上四字相对者。其七字句之下三字要能衔尾。五字句七字句对偶，忌如诗句。近东谈主作词，起处多用景语虚引，往往第二句，方大约到题，此违规也。起处不宜泛写景，宜实不宜虚，便当粉饰全阕，他题便挪移不得。诗词起句，最关紧要，得宠与不得宠，全在此处。故一开口，便须粉饰全篇。若以不联系之语，虚引而起，全篇委靡憎恨矣。作词不拘说何物事，但能句中故意即佳。意必己出，出之太易或太难，皆非妙造。难易之中，消息存焉矣。唯易之一境，由于情景真，书卷足。所谓满心而发、肆口而成者，不在此例。有全阕之意，有句中之意，全阕意足，词必动手而成。情景真，书卷足，是其辅也。句中之意，贵深语浅出，看似易，却甚难。看而觉其出于难，则不可浅出之故。作咏物咏事词，须先选韵。选韵未审，虽有绝佳之意，恰合之典，欲用而不可用。用其不必用、不甚合得以就韵，乃至涉尖新、近牵强、损气派，其弊与强和东谈主韵者同。作词选韵，须看是何律调。有宜用支脂韵、鱼虞韵、佳皆韵、萧宵韵、歌戈韵、佳麻韵、尤侯韵者，有宜用东冬韵、江阳韵、真谆韵、元寒韵、庚耕韵、侵韵、覃谈韵者，二类之音响，有顿挫之别。宜抑者用前类，宜扬者用后类。拈调后，参看无数宋东谈主同调之词。诸词惟用一类者，则只能在一类中择之。两类均有效者，则不拘。况氏但就典、就意、择韵，此法未善。尝见今东谈主作律诗，先得一联，于是勉强六句，以成一律，其弊与此同。书卷多，何愁韵不就我。即有好典故，在不宜用时，亦当割爱。必欲塞入，绝非好词也。矧词体本不宜多用典耶。特性少，勿学稼轩。非特殊能干，勿学梦窗。此说固是，但仍未具足。余更下一溜语曰：学梦窗太过者，宜令改学稼轩。学稼轩太过者，宜令改学梦窗。盖善作词者，作涩调，务使之疏宕。作滑调，务使之凝重。词贵有寄予。所贵者走漏于不自知，触发于弗克我方。身世之感，通于性灵。即性灵，即寄予，非二物相比附也。横亘一寄予于搦管之先，此物此志，千首一律，则是门面语耳，略无变化之陈言耳。于无变化中求变化，而其所谓寄予，乃益非真。昔贤论灵均书辞，或流于放诞怪神，怨怼引发，而不可为训。必非求变化者之变化矣。夫词如唐之《金荃》、宋之《珠玉》，何尝有寄予，何尝不卓绝千古，何庸为诟谇真之寄予耶。此论极精。凡将作词，必先有所感触。若无感触，则无佳词。是感触在作词之先，非搦管后横亘一寄予二字于胸中也。时不同，境不同，所感触者随之不同。是感触有变化，不待求而有真寄予矣。若以为词之门面，搜寻寄予，岂不好笑。词无不谐适之调，作词者未能熟精斯调耳。昔东谈主自度一腔，必有会心之处。或大众能知之，而俗耳不可悦之。不拘何调，但能填至二三次，愈填愈佳，则我之心与昔东谈主会。简淡生涩之中，至佳之音节出焉。难以言语形容者也。唯所作未佳，则通晓不到。此诣力，不可强也。宋时旧调，作者不止一东谈主，大率皆经乐师谱过，自然无不谐适。能自度腔者，必谙音律，亦必无不谐适。有好多调，平仄颇不顺溜，多读数遍，始觉其谐适。其初以为不顺溜者，久之觉其有至佳之音节焉。但多读无不可通晓者，不必填至数次，始知之也。涩之中隽永、有韵、有田地，虽至涩之调，有真气灌输其间。其至者，可使疏宕，次亦不失凝重，难与貌涩者谈耳。作涩调词，工者能凝重，乃自然之势。能疏宕，则功夫深矣。余谓学梦窗太过者应时学稼轩，即此意也。貌涩者不知此诀。问哀而不伤，顽字云何评释。曰：「拙不可及，融重与大于拙之中，茂盛久之，有不得已者，出乎其中，而不自知，乃至不可解，其殆庶简直。犹有一言蔽之，若小儿之笑啼然，看似至易而实至难也。」顽者，钝也，愚也，痴也。以拙之极为顽之训，亦无不可。譬诸小儿之啼笑，亦佳。余谓以哀之极不可感化释之，尤确。庄子：「子舆与子桑友，淋雨旬日，子舆裹饭而往食之。至子桑之门，则若歌若哭。子舆入，曰：『子之歌何故要是。』曰：『吾念念夫使我至此极者而不得也。』」可引作哀而不伤四字之正训。近东谈主学梦窗，辄从密处着手。梦窗密处，能令无数丽字，逐个世动航行，如万花为春，非若雕璚蹙绣，毫无不悦也。如何能领略无数丽字，恃能干尤恃魄力。如何能有魄力，唯厚乃有魄力。梦窗密处易学，厚处难学。此条论梦窗词最精。实字能化作虚字之意使用，静辞能化作动辞使用，而又化虚为实，化动为静，故能生动航行。是在笔有魄力，能愚弄耳。能愚弄，则不丽之字亦丽，非以美艳之字，足够其间也。密在字面，厚介意味。学得厚处难。密固近厚，欲真厚，不得专从密处求之。密而能疏宕，始能真厚也。重者，沈著之谓。在气格，不在字句，于梦窗词庶几见之。即其芬芳铿丽之作，中间隽句艳字，莫不有沈挚之念念，灏瀚之气，挟之以流转，令东谈主玩索而不可尽，则其中之所存者厚。沈著者，厚之发见乎外者也。欲学梦窗之细巧，先学梦窗之沈著。即细巧、即沈著。非出乎细巧以外，超乎细巧之上，别有沈著之一境也。梦窗与苏、辛二公，实殊流而同源。其所为不同，则梦窗细巧其外耳。其至高至精处，虽拟议形容之，未易得其酷似。颖惠之士，束发操觚，勿轻言学梦窗也。梦窗与东坡、稼轩，实不同源。东坡以诗为词者也，稼轩学东坡，梦窗学清真，东坡、清真不同源也，以二派相互调剂则可，谓之同源则不可。两宋东谈主词，宜多读多看，潜心体会。某家某某等处，或当学，或失当学，默识吾心目中。尤必印證于良师友，庶收取精用闳之益。洎乎功力既深，渐近树立，自视所作，于宋词近谁氏，取其全帙，研贯而折衷之，如临镜然。一肌一容，宜淡宜浓，也曾侔色揣称，灼然于彼之长处，吾之所短何在，因而知变化之所当亟。善变化者，非必墨守一家之言。念念游乎其中，精骛乎其外，得其助而不为所囿，斯为得之。当其悉力之初，递次诚不可误。然必择定一家，奉为金口御言，亦步亦趋，不敢稍有卓绝。填词智者之事，而顾认筌执象要是乎。吾有吾之特性，吾有吾之襟抱，与夫能干才力。欲得东谈主之似，先失己之真。得其似矣，即已落斯东谈主后，吾词格不稍降乎。并世操觚之士，辄询余以倚声初步，何者当学，此余无词以对者也。近来有志于学词者，就问于予，亦辄问予倚声初步，何者当学，此诚难答之问也。况氏此说，深惬乎予心。然两宋东谈主词多矣，令其多读多看，彼必不知从何下手，而亦无从知何者当学，何者失当学也。是答初步者之问，尚缺一层。夫初步读词，当读选本。选本以何者为佳，不可不告之也。故予答来问，必先告以读《草堂诗馀》及《绝妙词选》。近东谈主所选者，则告以冯煦所选《宋六十一家词》，及朱沤尹所选《宋词三百首》、龙榆生所选《唐宋名家词选》，并告以应备万红友《词律》及戈顺卿《词林正韵》，以便试作念时之参考应用。此虽极浅之言，来学者亦恒有不知，而但知有学校中老师之选本与教材。其备于案头者，又只《白香词谱》一类，及书店中不知谁何所选词，皆极浅陋之书。稍高者，亦不过有龚定盦、黄仲则等集一部而已。○刘文靖词朴厚余遍阅元东谈主词，最服膺刘文靖，以谓元之苏文忠可也。文忠词，以才思博大捷。文靖以特性朴厚胜。其《菩萨蛮·王利夫寿》云：「吾乡先友今谁健？西邻王老时相见。每见忆先公，（「忆」一本作「说」，细审之，似不如「忆」字，与下句尤贯合。）音容在眼中。今朝故东谈主子。为寿无多事。惟愿岁常丰。年年社酒同。」此余尤为心服者也。自馀如前调《饮山亭感旧》云：「种花东谈主去花应谈。花枝正好东谈主先老。一笑问花枝。花枝得几时。东谈主生行乐耳。今古都如斯。急欲卧莓苔。前村酒异日。」《清平乐》云：「苍天仰面。卧看浮云卷。瞬息万变千万变。都被幽东谈主窥见。或许梦见华胥。觉来花影扶疏。窗下鲁论谁诵，呼来共咏舞雩。」前调《饮山亭留宿》云：「山翁醉也。欲返黄茅舍。醉里忽闻留我者。说谈群花未谢。脱巾就卧松龛。觉来诗念念方酣。欲藉白云为墨，淋漓洒遍晴岚。」前调《贺雨》云：「雨靖箫饱读。四野欢声举。平昔饮山今饮雨。来就老农歌舞。半生负郭无田。寸衷万国熟年。谁识山翁乐处，野花啼鸟安静。」前调《围棋》云：「棋声清好意思。盘礴青松底。门新手东谈主遥指令。好个烂柯仙子。输赢都付安静。兴阑依旧高眠。山鸟山花相语，翁心不在棋边。」《东谈主月圆》云：「自从谢病修花史，天意退却閒。本年新授，平章（原误作「意」）风月，检校云山。门前报导，曲生来谒，子墨相看。先生正尔，天张翠盖，山拥云鬟。」前调云：「茫茫大块洪炉里，何物不寒灰。古今多少，荒烟废垒，老树遗台。太山如砺，黄河如带，等是尘埃。不须更叹，花吐花落，春去春来。」《西江月·山亭留饮》云：「看竹何须问主，寻村遥认松萝。小车到处是行窝。门外云山属我。张叟［月葛］醅藏久，王家红药开多。相留一醉意如何。老子掀髯曰可。」《玉楼春》云：「西山不似庞公傲。城府有楼山便到。欲将华发染晴岚，沉青青浓可扫。东谈主言华发因愁早。劝我消愁唯酒好。夜来一饮尽千钟，本日醒来依旧老。」《南乡子·张彦通寿》云：「窗下络车声。窗畔儿童课六经。自种墙东新菜荚，青青。随分杯盘老幼情。千古董生行。鸡犬升平画不成。应笑东家刘幼子，窝囊。纵饮狂歌不治生。」《鹊桥仙》云：「悠悠长时。茫茫天宇。自笑平生壮举。元龙尽意卧床高，浑占得、乾坤若干。公家租赋。私家鸡黍。学种东皋烟雨。有时抱膝看青山，却不是、高吟梁父。」《玉漏迟·汎舟东溪》，云：「故居平似掌。东谈主生何须，武陵溪上。三尺蓑衣，遮断阳间千丈。不学高卧东山，也不似、鹿门长往。君试望。远山颦处，白云无恙。自唱。一曲渔歌，当无复当年，缺壶壮烈。老境羲皇，换尽平生粗豪。天设四时佳兴，要留待、幽东谈主清赏。花又放。舒适一篙春浪。」《念奴娇·忆仲良》云：「华夏形势东南壮，梦里谯城秋色。万水千山打理就，一片空梁落月。烟雨松揪，风尘泪眼，滴尽青青血。平生不信，东谈主閒更有离别。旧约把臂燕然，乘槎天上，曾对邦畿说。前日后期本日近，怅望转添愁绝。双阙红云，三江白浪，应负肝肠铁。旧游新恨，一世都付长铗。」如右各阕，寓骚雅于冲夷，足秾郁于平淡，读之如饮醇醪，如鉴古锦。涵咏而玩索之，于性灵怀抱，胥有裨益。备录之，不觉其赘也。王半塘云：「《樵庵词》朴厚深醇中有真趣飘溢，是特性语，无谈学气。」○天籁词用坡公句《天籁词》，《永遇乐·同李景安游西湖》云：「青衫尽付，濛濛雨湿，更著小蛮针线。」用坡公《青玉案》句「春衫犹是，小蛮针线，曾湿西湖雨」。而太素语特伤心。其意在言外，虽身材可土木，何有于小蛮针线之青衫。以坡公之「琼楼玉宇，高处不胜寒」比之，犹永逝之与生离也。○彭巽吾元夕词彭巽吾《汉宫春·元夕》云：「夜来风雨，摇得杨柳黄深。」此等句就是元词，去南渡诸贤远矣。○罗壶秋禁酿词罗壶秋《木兰花慢·禁酿》云：「汉家糜粟诏，将不醉、饱生灵。」语极庄，却极谑。《菩萨蛮慢》云：「怅别后、屏掩吴山，便楼燕月寒，鬓蝉云委。锦字无凭，付银烛、尽烧千纸。」十二分决绝，却十二分绸缪，词东谈主之笔，如是如是。○李梅溪六么令《六么令》调情娟倩，如髫年碧玉，凝睇含颦，读之令东谈主怅惘。李梅溪《京中简洁》云：「淡烟疏雨，香径渺啼鴂。新晴画帘閒卷，燕外寒犹力。依约海角芳草，染得春风碧。东谈主间陈迹。斜阳千古，几缕游丝趁飞蝶。谁向尊前起舞、又觉春如客。翠袖折取嫣红，笑与簪华发。回来青山极少，檐外寒云叠。梨花淡白，柳花飞絮，梦绕阑干一株雪。」此词语淡态浓，笔防范往。初春早花，方其韶令，庶几不负此调。○赵青山望浪潮「旧话不胜长」，赵青山《望浪潮》句。叶「长」字隽。傥易为「详」，则寻常，无韵致矣。可悟用字之法。○刘起潜菩萨蛮刘起潜《菩萨蛮·和詹天游》云：「故居青草依然绿。故宫废址空乔木。狐兔穴岩城。悠悠万感生。胡笳吹汉月。北语南东谈主说。红紫闹东风。湖山一梦中。」仅四十许字，而麦秀黍离之感，流溢行閒。所谓满心而发，颇似包举一长调于小令中。与天游《皆天乐·赠童瓮天兵后归杭》阕，各极慨慷低徊之致。○陆子方墙东诗馀陆子方《墙东诗馀》，《点绛唇·情景》四首，其一云：「贵体纤柔，照东谈主滴滴娇波溜。填词未就。迟却窗前绣。」情景之佳，殆无逾此。《墙东类稿》，《妾陈氏墓志铭略》云：「妾陈氏，暨阳悟空镇东谈主。生而秀慧。里之豪彊委禽焉。父靳不与。曰：『吾女当择才东谈主事之。』父与余外氏同里闬，往复识余，遂与归焉。余閒居八年，素不事生业，左右散去略尽，陈独侍余无倦色。性警醒，颇涉体裁。壬午春归宁，父欲夺其志，辄誓不许。曰：吾死陆氏矣。趋之而归。感微疾，卧经旬，容止不类病东谈主。索《坡集》阅之，一夕而卒。年二十有七。」子方《点绛唇》词，疑即为陈氏作。陈涉体裁，故能填词。子方词其二云：「皆眉相守。愿得从今后。」其四云：「百年之好。重温旧梦后。」略与归宁趋归情事谄媚。○姚牧庵词 姚牧庵文章郢匠，馀事填词。《菩萨蛮·中秋夜雨》云：「素娥会把诗东谈主调。衰颜不值圆蟾照。」此题作者夥矣，「衰颜」句未经东谈主谈。《浪淘沙·余年七十洪山僧相过言别公十馀年脸颊益红润赋此晓之》云：「桃花初也笑春风。及到离披将谢日，神色逾红。」桃花将谢更红，经此词谈破，念念之信然。体物工细乃尔。○颜吟竹词颜吟竹，南渡遗老，与须溪翁唱酬，盖气类之感也。《菩萨蛮》云：「江南古佳人。只绾年时髻。信手绾将成。从吾懒学东谈主。」此老倔︹，乃不肯作时世妆者。《浣溪沙》云：「天上东谈主閒花事苦，镜中翠压四山低。又成春过据莺啼。」「据」字未经他东谈主如斯用过。○刘鼎玉词刘鼎玉《少年游·咏棋》句「意重子声迟」，五字凝真金不怕火，如闻子著楸枰声。《蝶恋花·送春》云：「只谈送春无送处。山花落得红成路。」则尤信手拈来，自成妙谛。以松秀二字评之，宜。○元诗馀《凤林书院名儒草堂诗馀》，虽录于元代，犹是南宋百姓，寄予遥深，音节激楚。厉太鸿比诸清湘瑶瑟。秦惇夫所云：「标放言之致则怆怏而难怀，寄独往之念念又郁伊而易感也。」段宏章《洞仙歌·咏荼蘼》云：「一庭晴雪，了东风孤注。睡起浓香占窗户。对翠蛟盘雨，白凤逆风，知谁见，愁与飞红流处。想飞琼弄玉，共驾苍烟，欲向东谈主閒挽春住。清泪满檀心，如斯江山，都付与、斜阳杜宇。是曾约梅花带春来，又自趁梨花，送春归去。」起调过去东谈主「开到荼蘼花事了」诗意为祖国铜驼之感。「睡起」句言南宋湖牧歌舞，皆在睡梦中，即南唐史（原误作「宋」）虚白所谓「风雨揭却屋，夫妻醉未知」也。「翠蛟白凤」是留梦炎一辈。「飞琼弄玉」，是信国文公偏执以次诸贤。「清泪满擅心」，新亭之泪也。歇拍云云，不挥返日之戈，翻落下井之石，为新朝而推刃祖国者，方自诩为识时英杰。心灰意冷，读先生此词，犹有天良触发否乎？词能为悱恻，而不可为昂扬。盖当是时，南宋无复中兴之望。馀生薇葛，歌啸都非。我安适归，忍与终古。安得「琼楼玉宇」，无恙高寒，又安得尺寸干净土，著我铁拨铜琶，唱「大江东去」耶。○曾允元水龙吟作慢词起处，必须粉饰全阕。近东谈主辄作景语徐引，乃针织浅笔弱，违规甚矣。元曾允元为《草堂诗馀》之殿。其《水龙吟·春梦》起调云：「日盛大院无东谈主，杨花扑帐春云暖。」从题前摄起题神。已下逐层意境，自能周折入胜。其过拍云：「尽云山烟水，柔情一缕，又暗逐、金鞍远。」尤极远隔惝恍，非雾非花之妙。○曾鸥江点绛唇曾鸥江《点绛唇》后段云：「来是春初，去是春将老。长亭谈。一般芳草。唯独归时好。」看似绝不吃力，政恐南北宋名家未易谈得。所谓自然从追琢中出也。○益斋长短句李皆贤字仲念念，辽时高丽国东谈主，有《益斋长短句》。《鹧鸪天》云：「饮中妙诀东谈主如问，会得吹笙便可工。」宋谚谓「吹笙」为「窃尝」。《芦川词》《浣溪沙》序云：「范才元自酿，色香玉如，直与绿萼梅同调，宛然京洛风姿也。因名曰萼绿春，且作一首。谚以『窃尝』为『吹笙』云。」词后段「竹叶传杯惊老眼，松醪题赋倒纶巾。须防银字暖朱唇。」「窃尝」，尝酒也，故末句云云。仲念念居中国久，词用那时成语，略与张仲宗意同，资谐笑汉典。《织馀琐述》云：「乐器竹制者唯笙，用吸气吸之，恒轻，故以喻『窃尝』。」○益斋词不愧名家《益斋词》，《太常引·暮行》云：「灯火小于萤。东谈主不见、苔扉半扃。」《东谈主月圆·马嵬效吴彦高》云：「小颦中有，渔阳胡马，惊破霓裳。」《菩萨蛮·舟次青神》云：「深宵篷底宿。暗浪鸣琴筑。」《巫山一段云·山市晴岚》云：「隔溪何处鹧鸪鸣。云日翳还明。」前调《黄桥晚照》云：「夕阳行路却回头。红树五陵秋。」此等句，置之两宋名家词中，亦庶几无愧色。○益斋词写景极工《益斋词》写景极工。《巫山一段云！远浦归帆》云：「云帆片片趁风开。远映碧山来。」笔姿纯真，得帆随湘转之妙。《北山烟雨》云：「岩树浓凝翠。溪花乱泛红。断虹残照有无中。一鸟没漫空。」「浓凝」「乱泛」，叠韵对双声，与史邦卿「因风飞絮，照花斜阳」句同，益斋乃无心恰巧耳。○刘云闲词刘云闲《虞好意思东谈主·春残念远》云：「子规解劝春归去。春亦无心住。」下句淡而松，却未易谈得。并上句「解劝」「解」字，亦为之有精神。窃谓词学自宋迄元，乃至云闲等辈，清妍婉润，未坠方雅之遗。亦犹书道自六朝迄唐，至褚登善、徐季海辈，馀韵犹存，气派毋容稍降矣。设令元贤继起者，不为词变为曲，风会所振荡，俾肆力于椅声，以语南渡名家，何遽多让。云闲辈所诣止此，岂曰其才限之耶。○周梅心禁酒词周梅心《鹧鸪天·为禁酒作》云：「曾唱阳关送客时。临歧借酒话分离。如何酒被厚情苦。却唱阳关去别伊。」句中有韵，能使冷凌弃多情，且若有甚深之情。是深于情、工于言情者，由意境酝酿得来，非小慧为词之比。○王山樵阮郎归王山樵《阮郎归》云：「别时言语总伤心。何曾一字真。」前东谈主或摘为警语。余嫌其说得太尽，且心、真非韵。○萧汉杰菩萨蛮萧汉杰《菩萨蛮·春雨》云：「通宵欠添衣。那东谈主知不知。」国朝郭麟《浪淘沙》云：「裌衣刚换又增绵。仅仅别来选藏意，不为春寒。」何尝不婉丽可喜。古今东谈主不相及，当于此等句参之。○萧吟所浪淘沙萧吟所《浪淘沙·中秋雨》云：「贫得本年无月看，留滞江城。」贫字入词夥矣，未有更新于此者。无月非贫者所独，即亦何加于贫。所谓愈猖獗愈佳。词中固有此一境。唯此等句以肆口而成为佳。若故意为之，则纤矣。《菩萨蛮·春雨》云：「烟雨湿阑干。杏花惊蛰寒。」「惊蛰」入词，仅见，而句乃特韵。○彭会心念奴娇彭会心《念奴娇·秋日牡丹》云：「莺燕冷凌弃庭院悄，愁满阑干苔积。宫锦尊前，霓裳月下，梦亦无消息。」词旨凄绝。仿佛贞元朝士，白首重来，上阳宫东谈主，青灯拥髻。○彭会心拜星月慢彭会心《拜星月慢·祠壁宫姬控弦可念》末段云：「多生不得图画意，重来又、花锁长门闭。到夜永、笙鹤归时，月翌日似水。」去路缥缈中仍收束完密，神不过散，是为斲轮手。世之以空乏写景语为「江上峰青」者，直未喻个中甘苦也。○虞谈园风入松虞谈园《风入松·寄柯敬仲》「画堂红袖倚清酣」阕歇拍「报导先生归也，杏花春雨江南」云云。此词那时传唱甚盛。宋俞国宝「一春长费赏费钱」阕，身材于虞词为近，鲜翠流丽而已，亦复脍炙东谈主口。此文字是以贵入时也。谈园别有此调《为莆田寿》云：「近年清夜肯相过。春碧卷红蠃。画檐几度徘徊月，梁园迥、无复鸣珂。门外雪深三尺。窗中翠浅双蛾。旧家丹荔锦交柯。新玉紫峰驼。长安日近海角远，行云梦、不到江波。欲度新词为寿，先生待教谁歌。」此词意境较沈淡，便不如前词悦东谈主口耳，奈何。○宋显夫贺新凉宋显夫《贺新凉·除复听雨轩》云：「暗度松筠时淅沥，恍吴娃、昵枕传密语。」昔贤听雨词夥矣，此意未经谈过。《菩萨蛮·丹阳谈中》云：「何处最厚情，练湖秋水明。」视杨升庵「塘水初澄似玉容」句，奥密略同，而超逸过之。非慧心绝世，曷克通晓到此。《虞好意思东谈主·雨中不雅梅》云：「玉东谈主谁使似冰肌。酒罢歌阑，一晌又相念念。」句亦清丽绝伦。○邵词脱化韩诗韩致尧诗「树头蜂抱花颚落，池面鱼吹柳絮行」，邵复孺词「鱼吹翠浪柳花行」，由韩诗脱化耶。抑与韩闇合耶？刘桂隐《满庭芳·赋萍》云：「乳鸳行破，刹那沦漪。」非胸次暗昧少尘，此景未易会得。静深中生明妙矣。邵句小而不纤，最有不悦，却稍不逮。桂隐近于精诣入神。○许有壬圭塘乐府许文忠（有壬）《圭塘乐府》，元词中上驷也。《沁园春》云：「看平湖秋碧，净随天去。乱峰烟翠，飞入窗来。」又云：「且清尊素瑟，半庭花影。草鞋竹杖，十里松阴。」又云：「爱朔云边雪，一声寒角。平沙细草，几点飞鸿。」以景胜也。《木兰花慢》云：「扁舟采菱歌断，但一泓寒碧画桥平。」《水龙吟·过黄河》云：「饱读枻茫茫万里，棹歌声，响凝空碧。」《满江红》云：「木落霜清，水底见、金陵城郭。」《石州慢》云：「画出断肠时，满斜阳烟树。」以境胜也。《水龙吟·题贾氏白云楼》云：「本是无心，宁知下士，有东谈主延伫。」《鹊桥仙》云：「长安多少晓鸡声，管不到、江南春睡。」《南乡子》云：「回来林虑千万丈。嶙峋。不效修蛾极少颦。」《满江红·次李沁州韵》云：「有一官更比在家时，添幽寂。」《贺新郎·南城怀古》云：「野水芙蓉香孤独，犹似当年怨女。」《浣溪沙》云：「閒东谈主庭院甚宜苔。」《沁园春》云：「伟人远，有桃花流水，便到天台。」以意胜也。《水调歌头·即席赠高辛甫》云：「辽阔云山烟水，零碎晨星霜木，如子已无多。」以度胜也。○蜕岩摸鱼儿《蜕岩词》，《摸鱼儿·王季境湖亭莲花中双头一枝邀予同赏而为东谈主折去季境怅然请赋》云：「吴娃小艇应偷采，一谈绿萍犹碎。」《扫花游·落红》云：「一帘昼永。绿阴阴尚有，绛趺痕凝。」并是真实情景，寓于忘言之顷，至静之中。非胸中暗昧少尘，未易通晓得到。蜕翁笔能达出。新而不纤，虽浅语，却有深致。倚声家于小处界限古东谈主，此等句即金针之度矣。○袁静春烛影摇红袁静春《烛影摇红》云：「凤钗频误踏青期，孤独墙阴寒。」下句略不刷色，却境静而有韵。《台城路》云：「但诗恼东阳，病添中散。」清姒喜其属对稳称。○张野夫清平乐张野夫《古山乐府》，《清平乐·春寒》云：「韶光已近春分。小桃犹掯霜痕。」「掯」犹言不放也。与「馀寒犹勒一分花」之「勒」略同。「掯」字入词仅见。○张野夫满江红古山《满江红》云：「七碗波澜翻白雪，一枰冰雹消长日。」《水龙吟》云：「茶瓯雪卷，纹楸雹响，醉魂初醒。」以冰雹形容棋声之清脆，颇得其似。曩余有句云：「雪声清似好意思东谈主琴。」盖《尔雅》所云表雪也。○张野夫太常引寿词繁难佳句，尤易入俗。古山《太常引·寿高丞相自上都分省回》云：「报国与忧时。怎瞒得、星星鬓丝。」《水龙吟·为何相寿》云：「要年年霖雨，变为醇酎，共黎民醉。」此等句浑雅而近朴厚，虽寿词亦可存。○倪云林太常引倪云林《太常引·寿彝斋》云：「柳阴濯足水侵矶。香度野蔷薇。芳草绿萋萋。问何事、天孙未归。一壶浊酒，一声清唱，帘幕燕双飞。风暖试轻衣。介眉寿、遥瞻翠微。」寿词如斯著笔，脱然畦封，方雅超逸，「寿」字只于结处极少，不错为法。○顾仲瑛青玉案顾仲瑛《青玉案》过拍云：「晴日朝来升屋角。树头幽鸟，对调新语，语罢双飞却。」面前程物，秩序井然，犹在宋东谈主范围之中。歇拍「可恨在暴风空自恶。晓来一阵，晚来一阵，难谈都吹落」云云，即堕元词藩篱。再稍纤弱，即成曲矣。元明东谈主词，亦复不无可采，视抉择怎么耳。○萧东父皆天乐萧东父《皆天乐》云：「软玉分裯，腻云侵枕，犹忆喷兰低语。」稼艳极矣，却不堕恶趣。下云：「如今最苦。甚怕见灯昏，梦游间阻。」极合疏密相閒之法。○赵待制烛影摇红《清真词》「最苦梦魂，今宵不到伊行」，「天便教东谈主，瞬息相见何妨」等句，愈质愈厚。赵待制《烛影摇红》云：「莫恨蓝桥路远，有心时、终须再见。」略得其似。待制词以婉丽胜，似此句不可有二也。○赵待制蝶恋花赵待制《蝶恋花》云：「别久啼多讯息少。应是娇波，不似当年好。」《东谈主月圆》云：「别时犹记，眸盈秋水，泪湿春罗。」并从秦淮海「也应似旧，盈盈秋水，浅浅春山」句也，可谓善于变化。○贞素斋词元舒谈原（頔），官台州学正，所著《贞素斋词》。《小重山·端午》云：「碧艾香蒲处处忙。论證家儿共女、庆端阳。细缠五色臂丝长。空惆怅，谁复吊沅湘。旧事莫论量。千年忠义气，日星光。离骚读罢总堪伤。无东谈主解，树转午阴凉。」又有诗云：「湖海半生客，乾坤一布衣。义哉周伯叔，饱食首阳薇。」其寄予如斯。其弟士谦（逊）著《可庵诗馀》。《木兰花慢·寿贞素兄》云：「回头十年如梦，看园花、灼灼几春妍。争似苍苍松柏，岁寒同保贞坚。」二舒盖元室遗臣抗节不仕者。伏读《四库书目》舒頔《贞素斋集撮要》：「《贞素斋集》八卷，元舒頔撰。頔字谈原，绩溪东谈主。至元丁丑，江东宪使，辟为贵池教谕。秩满调丹徒。至正庚寅，转台州路学正。以谈梗不赴。隐退山中。明兴，屡召不出。名所居曰贞素斋，著自守之志也。所著有《古淡稿》、《华阳集》，今皆不传。此本乃嘉靖中其曾孙旭、玄孙孔昭等所辑，绩溪知事遂宁赵春所刊。其文章颇有法律，诗则纵横排宕，不尚纤巧织组之习。七言古体，尤为擅场。卷首有頔自序及自作小传，均以陶潜自比，而其文乃多公颂明功德。盖元纲失驭，多事之秋，有德者兴，东谈主死一火与，原无所容其归罪。特遗老孤臣，义存故主，自抱其戋戋之志耳。頔不忘旧国之恩，为出处之正。不掩新朝之好意思，亦诟谇之公，固未可与《剧秦好意思新》一例而论也。」云云。窃谓撮要之作，时间距国初未远。以奖许舒頔之言为向化输诚者劝。其实如頔其东谈主，对于新朝歌功诵德，殊可不必。亦如元遗山入元初，其心何尝不可大白于宇宙。唯是寄书耶律，荐举东谈主材，亦复蛇足。凡此诚不足为盛德累，窃意不如并此而无之。万尤一后东谈主援以自解，乃至变本加厉，讵非二公之缺憾哉。○龟巢老东谈主词龟巢老东谈主词，《贺圣朝·和马公振留别》云：「如今相见，衰颜醉酒，似经霜红树。」朽迈乱离之感，言之蕴藉乃尔，令东谈主消魂欲绝。○邱长春磻溪词邱长春《磻溪词》，十九作谈家语，亦有精警清切之句。《无俗念·枰棋》云：「初似海上江边，三三五五，乱鹤群鸦出。打节冲关成样式，芜乱蛟龙蟠屈。」前调《月》云：「露结霜凝，金华玉润，淡荡何萧洒。」其形容棋势，如见开奁落子时。淡荡萧洒，尤能写出月之神韵。向来赋此二题者，殆未曾有。卷四卷五续编卷一续编卷二附录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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